第六章 雲泥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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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雲海聽茶
天外天的雲絮是青瓷色的。陸沉赤足走在雲層上,足底傳來細碎星砂的觸感,像是踩著無數破碎的鈴鐺。每走三步,雲絮間便浮起盞青銅燈,燈芯是凝固的淚滴形狀,映著三百六十五種月相。走到第七百盞燈時,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雲中扭曲——竟是個懷抱嬰孩的女子剪影。
"陸公子,飲茶否?"老者的聲音從雲渦深處傳來。撥開流雲,見竹製茶寮浮於虛空,簷角九串鎏銀風鈴的紋路,與寧姚舊居窗前那串分毫不差。蓑衣老者正在煎茶,紅泥小爐煨著青銅壺,壺嘴噴出的蒸汽裡浮沉著星圖:貪狼吞月,破軍裂地,搖光隱於雲隙。
陸沉落座時,茶案上的冰裂紋瓷盞自行斟滿。茶湯澄金,卻映不出倒影,只有寧姚的殘像在湯麵遊走——十八歲的她正在青冥天下最高的鳳凰木下舞劍,劍氣驚落滿樹硃砂色的花。有片花瓣沾在她雪白的頸間,隨呼吸起伏如蝶。
"這是'往生茶'。"老者枯指叩盞,聲如古寺暮鍾,"取雲鯨初淚、鳳凰木燼、還有"他忽然掀開袖口,露出腕間青銅鎖鏈,"三滴鎮棺人的心頭血。"
茶湯入喉的剎那,陸沉聽見骨骼生長的聲響。雲海中浮起巨木虯根,枝幹上懸掛的卻不是果實,而是無數青銅匣子。最大那隻匣子突然炸裂,飛出萬千青銅蝶,蝶翼紋路拼成《焚星訣》殘篇:"以情為炬,焚星證道"
"她給你留了路引。"老者指向領頭那隻赤紋蝶,"跟著它,能找到劍冢。"
陸沉起身時,茶案上的焦尾琴忽然自鳴。七根星砂琴絃流淌出塞外小調,正是寧姚斬殺北莽十二劍修那夜,在屍山血海中哼的曲子。最後一個音符消散時,老者與茶寮已化作雲煙,只餘半片枯葉飄落——葉脈是安的字跡:"慢些走,等等她。"
第二幕:蝶徑花葬
追著蝶群的第七個時辰,雲層滲出胭脂色。陸沉在雲泥交界處駐足,青銅巨劍斜貫天穹,劍身纏滿盛放的屍香魔芋。每朵花大如車蓋,花蕊中坐著寧姚的虛影:垂髫之年的她正用木劍戳雲朵,及笄之年的她臨溪照影,最刺目的是及腰長髮的她——腹部高高隆起,汗溼的手攥著青銅簪,指節發白。
"你終於來了。"最年長的虛影從花海中起身,髮間青銅簪已生銅綠。她赤足踩過遍地酒罈,壇身符紙暈染成苔色,依稀可辨"甲子年封安手書"等字樣。陸沉拍開最破舊的罈子,酒香湧出的瞬間,雲海翻騰成往昔幻境:
三百年前的重陽夜,安醉臥劍冢,將無相骨雕成簪子:"等那小子來了"寧姚奪過簪子插入雲鬢,青絲垂落如瀑:"要給他自己來取!"她轉身時簪尾劃過安手背,血珠滴入酒罈,在壇底凝成陸沉的模樣。
虛影忽然凝實。寧姚的指尖撫過陸沉掌心金紋,涼意滲入骨髓:"他說這簪子能鎮你的劫。什麼劫?情劫。"她忽然輕笑,驚起滿冢魔芋花,"那個傻子以為,把本命骨雕成女兒家的飾物,就能"
話音被青銅蝶的暴動截斷。蝶群發狂般撞向巨劍,翼上《焚星訣》燒穿雲層,露出猙獰真相——所謂劍冢,竟是插在雲鯨屍骸上的棺釘!鯨屍綿延千里,每片鱗甲都刻著生辰八字。陸沉撫過第七根肋骨處的"寧姚"二字,胭脂色血漬突然活過來,順著指尖爬上心口。
"這是往生鯨。"青銅耳墜女的聲音從鯨心傳來。她正在撫琴,焦尾琴的第七絃是根銀髮——與寧姚遺落在養劍葫上的那根一模一樣。琴聲忽轉淒厲,鯨屍腐肉簌簌剝落,露出萬千跳動的青銅匣。每個匣子都在唱童謠:"青銅棺,葬紅顏,一縷青絲換百年"
陸沉劈開最近的匣子。嬰孩大小的寧姚蜷縮其中,眉心插著青銅簪,胸口有個金銀雙色胎記。耳墜女的笑聲似毒蛇吐信:"她在三千輪迴裡找你,把自己切成了碎玉。"金紋暴走斬斷琴絃,斷絃卻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