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纏住手腕。耳墜女冰涼的指尖劃過他暴起的青筋:"別急,給你看最有趣的碎片——"

最大的青銅匣轟然開啟。二十五歲的寧姚正在分娩,床幔被血浸透。產婆突然掏出青銅匕首,寒光映出窗外安染血的白衣。嬰兒啼哭響起的剎那,陸沉看清那孩子的瞳孔——左眼金,右眼銀,與自己此刻的異色瞳一模一樣。

第三幕:鏡湖遺夢

陸沉在鏡湖醒來。

湖水是粘稠的銀,倒映著寧姚的萬千人生:採桑女寧姚在溪邊遇見遊俠,女帝寧姚劍指星穹,最多的還是戰死的寧姚——有的心插斷劍,有的懷抱嬰屍,全都緊握褪色紅繩。湖心飄著烏篷船,老嫗正在繡往生圖:奇峰是安的斷眉,飛瀑是他早生的華髮,松柏盤曲成他執棋的手。

"缺了最後一針。"老嫗抬頭,皺紋裡嵌著星砂,"他說要等個答案。"陸沉發現她十指纏滿星砂線,線頭沒入湖底:"你在打撈什麼?撈他不敢要的時光。"她扯動絲線,湖面升起氣泡:二十歲的安在長城刻符,三百歲在九嶷山落子,昨夜他在天外天青銅棺刻"值得"時突然嘔血,血珠滲入"得"字最後一點。

氣泡炸裂成血雨。老嫗化作青銅像,繡繃上的山水開始流血,染紅半面湖。陸沉潛入湖底,見冰棺中的寧姚雙手交疊,掌心裡紅繩已朽成灰,金紋卻在此時蛻變——那些所謂符咒,原是三百道劍氣刻就的"我等你"。

浮出水面時,湖面漂來安的酒壺。陸沉仰頭飲盡殘酒,嚐到了鹹澀——是那日寧姚奪簪時,滴入壇中的淚。

第四幕:星砂弦語

循著星砂痕跡,陸沉找到雲海盡頭的弦月臺。

九千級青玉階上灑滿鳳凰木花瓣,每踏一步,便有琴音自虛空響起。臺階盡頭,焦尾琴懸於月輪之中,缺失的第七絃正在重生——從陸沉心口抽出的金紋,混著寧姚的銀髮,在月光下絞成星砂弦。

撫琴剎那,往生蝶群自焚成燼。灰燼凝成寧姚最後的留影:她站在青銅巨棺前,將嬰兒交給安:"叫他沉兒吧。"轉身時扯斷一縷發:"若他日重逢"安突然割開手腕,以血為墨在棺蓋書寫:"不必重逢。我會讓他活在你愛的那個江湖。"

琴絃崩斷。陸沉嘔出的血染紅月輪,雲海開始崩塌。在最後的清醒時刻,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左眼映著寧姚的劍冢,右眼盛著安的孤墳,瞳孔深處有星砂匯聚成三個字:"繼續走"

:()劍來:人間如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