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沙啞斷斷續續道:“這個君策,誰教的他不告而別,身子也還沒養好呢,今天的藥都沒喝,這樣子還去什麼天門,怕不是走不到半路就把自己給累死了。”

真頁問道:“君策走之前就沒說什麼?”張謙弱沒好氣道:“還說什麼?昨晚不是咱倆看著他回到屋子裡去的?那小子今天早上還賴床不起,沒想到是寫了那麼些信,這就是告別了?”

真頁搖搖頭,雖然自寶鹽城踏上回程的路之後,他和張謙弱就能清楚感受到君策離去的迫切,尤其是從蜀道九死一生歸來以後,君策的眼中就多了幾分以往少見的鋒芒,那般不可直視難以阻擋。

可是真頁沒想到,君策會這麼快就不辭而別,且不說他的身體還未完全養好,能不能走過道德谷和天門之間的荒野都都要艱險萬分,只說如何越過天門離去,君策如今依舊沒有主意,既然全無辦法,又為何這般急切趕去?莫非真要做那書上所寫的不撞南牆不回頭。

張謙弱似乎猜到了真頁所想,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還記得在錦澤脈溫泉旁他說的話嗎?其實這一年山下遠遊走來,他感悟的比我們更加清晰明澈,對於他來說,天地間的道理都在大不過那必須走出的下一步,所以既然道路就在前方就在腳下,他還有什麼理由心安理得地待在道德谷,只是遠遠看著天門,只是獨自思念呢?”

真頁盤腿坐在地上,深思片刻,輕輕點頭,張謙弱也力竭坐在地上,他仰頭望著山巔,輕聲道:“其實我能想到今天,以君策的性子,他不會在我們的注視下揮手告別,然後再看似視死如歸般地離去,因為在他看來,他去往天門再離開嵐涯島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是一件他註定會去做的事情,所以不告而別,我一點都不意外,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早罷了。”

真頁嘴角露出笑意,淺淺淡淡,他語氣緩緩:“山下一路遠遊,我們看著君策就像是一顆蒙塵的明珠慢慢煥發出屬於他的光彩,那般理所當然那樣毫不意外,可君策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罷了,卻已經肩負著許多的道理和責任,所以很多時候,知曉了多少、成為什麼樣的人,其實和讀了多少書沒有必然關係,倒不如人生路上所看過聽過經歷過的一切才是真正構築一個人的根本,所以君策不會也不必留在道德谷上自困藩籬,他應該去往屬於他的遼闊天際,去追尋他自己現在肯定覺得是奢望的自由。”

張謙弱也笑了起來:“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這些,我還以為道德谷這個地方對於你來說就是西方極樂了,是神明所在不容褻瀆,今日說的這些可就有點像是在指責道德谷的桎梏和固步自封了。”真頁搖搖頭,依舊笑著道:“道德谷的自我禁錮和反覆辯證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也是道德谷存在的根本,既然是真相那就不可以裝作視而不見,也不是知道了這些就要去否認道德谷的存在,恰恰相反,如果連這樣的根本都未能瞭解,那麼所謂的求學問道才是真正的桎梏。一輩子都不可能參透人間的大學問。”

張謙弱笑著望向山崖外,感慨道:“是啊,所以君策做得很好,其實我很擔心經過了一年他會不會選擇留在道德谷山上,就此於書院中研學求道,在本心深處鑽研較勁,可是如此一來就要難免在現實和道理之間劃分界限和間隙,那就不是真正的讀書問道了。”

真頁轉頭看了一眼張謙弱,笑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現在的憤憤不平又是為何呢?”

張謙弱猛地站起身,雙手叉腰罵道:“君策那小子也太不講意思了,雖說我們不理會那繁文縟節,沒有斬雞頭燒黃紙,在桃樹下結義,可好歹算是朋友吧,就這麼不告而別也太不講人情了些,害我白白為他尋來了那麼些名貴藥材,虧死了。”

真頁也站起身,站在張謙弱的身邊,笑著搖搖頭不說話,然後他也學著張謙弱方才的模樣,雙手攏在身前,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