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寄離觴雙飲絕情酒 逐落紅振飛金翅王(第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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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博又是憤怒,又是愧疚。可畢竟逝者已去,人死不能復生,而此刻也不是嘆嗟傷惋之時,宇文博便離開獨孤府,又去尋內史侍郎虞世基。宇文博原以為可勸虞世基出面,聯合朝中大臣,闖宮面聖,哪知他苦口婆心說了半天,虞世基依舊不信其言,硬是將他給趕出府去。
宇文博連日遭挫,至此已有些心灰意冷,莫非大隋江山還真是天之所棄,人不能興,他離開虞府黯然而走,心神恍惚,只得去城西牆垣邊上的那幾間隱蔽的廢棄舊屋,畢竟如今城中走投無路,也唯有暫匿於此,靜觀二兄動靜,再相機行事。他行到巷子口,遠遠瞧見那幾間破敗屋子,此值日暮西山,昏鴉悲啼,眼前一副愴涼凋敝模樣,驟然令人觸景傷情。這幾間廢屋便是那日他助楊玄瑛逃出離宮,離開江都城前的避禍之所,“將軍看小妹悽苦如此,也不肯出言相慰。當初天目山中之諾,莫非將軍全然忘了?”“小妹早知當日將軍口是心非。不過哪怕那些只是將軍戲言也好,今日小妹亦不在乎,只盼能再聽一次。”楊玄瑛那日一番話猶在身畔久久迴響,直令人心悽悽惶惶。
恰當時,一陣琵琶絃聲婉轉而起,悠揚清樂,飛漾流音,若和風徐徐,似微雨霏霏,拂面撩耳,沁脾潤腑,直令人心平氣靜,意往神馳。這商律畢生難忘,正是那曲“阿蘭若念處”,剎那間,會稽山中,秋夕月下,那些恍若隔世的陳年舊憶,忽如潮水一般洶洶湧來,宇文博情難自已,踩著曲聲便往巷子裡頭緩緩走去。
宇文博走至那間舊屋之前,果然見著楊玄瑛面對屋門而坐於其中,正全神貫注地撥弄著那柄紫黑琵琶,一如當年浣紗溪畔那副情態惹人迷戀沉醉。靈籟纏綿蘊藉,教人不忍心打斷,宇文博只是駐足立在門外,凝神細聽。而正此刻樂聲調轉酸楚悲怨,楊玄瑛又啟唇應曲和聲唱到:
寥空輕籠淡煙痕,遠走古道暮影昏。
留戀離城風靜晚,回首長亭柳色深。
琵琶語切遲遲意,分弦難為續音塵。
將酒一尊與君送,從此兩廂陌路人。
這一曲方罷,餘音繞樑,回味無窮,宇文博尚未醒過神來,楊玄瑛已緩緩擱下琵琶說道:“將軍既然來了,又何必一聲不吭,站在門外獨受風寒。”說著她取出兩壇陳酒擺在面前又道:“今日小妹做東,就當報謝將軍過往之恩。”宇文博一愣,回想適才她唱的那一曲,分明是訣別之辭,這便問道:“楊姑娘打算離開江都城去?”楊玄瑛淺淺一笑,低下頭去,取了其中一罈酒,揭去封蓋,只顧自斟一杯,並舉杯於他說道:“人間多離散,世事總無常。這一杯謝將軍御龍橋前手下留情,未取小妹性命。”說著她抬起手來,以裙袖掩住口鼻,方將這杯飲盡,又緊接著斟滿杯說道:“恩怨剪不斷,愛憎理難分。這一杯謝將軍避雨臺下一展絕藝,令小妹大開眼界,方知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話聲中,她又飲過一杯。
宇文博依然立在門口,心中五味雜陳,無言以對,隻眼睜睜瞧著她轉眼又斟滿一杯說道:“生死有命,輪迴無終。這一杯謝將軍董杜原上出手攔下小妹飲劍自裁,令小妹重獲新生。”說罷,她又舉杯而盡。楊玄瑛這副模樣一反常態,宇文博雖是疑惑不解,但也知她必有心事難排,正待上前好言相慰,卻見她再斟一杯說道:“良宵堪短,去日苦長,這一杯謝將軍護小妹千里下江都,令小妹有幸得以看盡江南無邊風月。”
如今那些被封存於心底深處的思憶被人娓娓道來,怎教人不為之動容,霎時間,宇文博忽覺心如刀絞,痛徹骨髓,他猛蹋上一步說道:“姑娘別再喝了。”可楊玄瑛全然不予理會,依舊斟酒而道:“朝露雷電,夢幻泡影。這一杯謝將軍浣紗溪畔決然而去,令小妹嘗透凡塵悲喜。”話音剛落,她正舉杯,卻被宇文博一把按住手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在下也是身不由己。”楊玄瑛盈盈一笑,換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