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過後,空氣中已是有了些許寒意。

周閻一身青色儒衫,閉目於顛簸的馬車車廂之中,靜靜沉思。

車廂外,趕車的漢子,是個雙臂肌肉虯結的黑麵大漢。

他毫不疼惜的抽打著挽馬臀部,好讓這馬行進速度,能再快幾分。

黃泥壓實的小道之上,馬蹄踏碎坑中積水,濺起渾濁水花。

兩側樹林良田掩於晨霧之中,皆是飛快倒退。

車廂內,一冊置於矮几上的泛黃書籍終於在這讓能人腸胃翻騰的顛簸中,啪的下落在了藤織的蒲團之上。

周閻雙手結禪定印,任憑馬車起伏,如如不動端坐於車廂正中。

時間緩緩流逝,遠處在青色霧靄裡沉浮的山村,已肉眼可見。

“少爺,我們快到周家坪了!”

馬車速度減慢,趕車的黑麵大漢側身掀開竹簾,沉聲開口。

周閻睜眼,昏暗車廂內,似有燭火大放光明。

渾身骨骼一陣咔咔響動,周閻身如游龍,幾個縱躍間,就已從馬車中飛出,踏足在了車外道路上。

眼前,蕭瑟寒風從漫山遍野的竹林裡穿過,帶起萬千枯黃竹葉簌簌落地。

“周成,我有多少年,沒回過家了?”

周閻雙手負於身後,雙目淡然,凝望著半山腰處的山村,幽幽開口。

“少爺,已有五年光景了!”

周成緩步跟在他身後,聞言躬身一禮,才開口回答。

“你倒是記得清楚!”

周閻嘴角上揚,只是臉上湧現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意。

五年……

時間真是有著不可思議的偉力,五年光陰,自己在這世上的親人,又是少去了一位。

周閻悵然,只覺眼前山嶽縹緲,連穿林而過的風,也帶著悲蹌嗚咽。

“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

沉默片刻,周閻終於開口,問出了他這一路上,都想問的話語。

周成臉上有恨意湧現,不過轉瞬間又被他壓下。

他按捺住澎湃心潮,低眉湊到周閻耳邊,沉聲說:“少爺,這事,還是等祭拜完老爺後,讓雲虎哥告訴你吧。”

見他欲言又止,一副不願開口的模樣,周閻只得無奈一笑,不再強迫。

自他記事、覺醒宿慧起,他和這一世的父親周合平,總是聚少離多。

周合平出身行伍,原先在朔郡黑甲軍中當個小旗官。

五年前走了大運,得到貴人青睞,離開黑甲軍,轉眼成了一方豪商。

這能從每一個月,他遣人來書院送給他的花使銀錢裡,就可見一斑。

每月十五到三十兩不等的銀子,讓他不僅可以維持平日在書院裡的生活,還有大把餘錢用於學武損耗。

丹藥、肉食,乃至找武人陪練。

這五年,他的生活過得甚是富足。

可與父親周合平,也只不過是見了兩面而已。

想起五年前,送自己進入書院時,周合平那深沉的眸子,周閻就明白,自己這老爹做的,怕不是什麼正經生意。

與自己疏遠,甚至刻意淡薄兩人之間的血脈親情,恐怕更多的,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吧……

山路崎嶇,馬車是上不去的。

好在山下也有幾處同族之人起的宅子。

就在周閻回憶往事時,周成已找好了一家,將馬車寄存下後,帶著周閻,往半山腰的周家坪趕去。

開採山石搭建而成的屋舍在山腰平緩處連成一片。

灰色的石頭質地堅硬,在無數年風雨侵蝕下,漸漸成了黑色。

這些屋舍鱗次櫛比,隨著山勢,而變得愈發高大恢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