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姥爺的魚缸造景正在成型,100x60x40的大魚缸子。這是個溪流缸,中間是我在本溪山區小溪裡撿到幾塊大石頭,層層疊疊,摞到一起,宛如一處高聳入雲的山。山的一處像刀削的一樣,三姥爺說,那是斷崖。好在我在溪流裡也撿到了一些小石塊,疊到一起,像丘陵。三姥爺把從小河流裡撿到的沉木樹根也擺到了另外一側,魚缸的最底層,整齊地擺放著一層火山岩,他又在火山岩的上面鋪了一層水草泥。我問三姥爺,水草泥幹什麼用的?

三姥爺跟我說,他打算在水草泥上種點小葉榕,珍珠草,他要把這裡變成禪意山水。我沒有說什麼,看著三姥爺在廳裡開心的樣子,我也感到很欣慰,屬於三姥爺的年代就這樣慢慢地從身邊溜過去了。其實,這不也挺好嘛,什麼是江湖,我也不知道,我們每個人不都是活在三姥爺的魚缸裡嗎?一山一水一世界,站在魚缸外看魚缸,那又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呢?色彩繽紛,有動有靜,我們又何嘗不是那條一天到晚游泳的魚呢!

有時候,我寫著寫著,就會陷入這種糾結之中。其實,年輕時候的各種揮霍,都是在將來的某一天,以某種方式來償還,比如我的一位好大哥。我回憶他的方式就是全瀋陽大街小巷,都是他喝酒的好地方,除這些地方回憶以外,什麼也沒有。去年的六月份,大哥腦梗了,不過還好,比較輕。從此,徹底與煙做了告別,也與酒罈進行了告別,他的金盆洗手是在跟隨他這些年的菸酒上。

這段時間裡,五哥穩穩當當地幫我經營著馬可波羅,無論從什麼角度,我也不指望能掙多少錢,混個生活而已。我陪著三姥爺整著那個溪流缸,三姥爺希望把整個世界都裝到那個缸裡,無所其他。時間就這麼不安分地走著,我也沒有什麼特別高興和不開心,普普通通,堆在市井裡,每天買菜做飯,按時起床,按時跑步,按時看電視。這就是我們這一輩的普通生活,再也不喜歡起起落落,不喜歡去經歷啦。買菜的時候,時不時和賣菜的大姐砍砍價,這也是生活的一種樂趣。尤其是早上,買碗豆腐腦,再來兩根油條,配上一碟小鹹菜,我覺得這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直到有一天,一個電話,把我平靜的日常給徹底打破了。大明子從西北高原打電話過來,我聽到他氣喘吁吁地說,大哥大哥,快來救我。

這個大明子又來給我惹事,他這段時間迷上了挖掘機,在南翔早就畢業了。他驕傲地說,我得有我自己的事業,也就是挖掘機事業。我問他,挖掘機如果幹好了,也是牛哄哄啊,就怕你沒有這份耐心啊。大明子說,你就等著瞧吧。我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反正年輕人總得有點自己的夢想,哪怕是噩夢。還真的被我說中了,當他把租來的五輛挖掘機租車拉到大西北高原上的時候,我就有種預感,大明子要爆棚,甚至是爆炸啊。

肇老六對這個徒弟是舉雙手甚至雙腳贊成,還給他出了啟動資金。我確實想勸六叔,大明子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你這徒弟還不瞭解嗎。可是,我還沒有說的出口,就來了這個電話。我還真沒有急,我只是嗯了一聲,就把電話放下了。三姥爺問我,你怎麼不著急呢?我說,再等等看,淡定,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果然,沒過一會兒,肇老六的電話就到了。大侄子,你趕快想辦法啊,大明子在西北高原出事了。

我說,六叔,這小子的虧還少吃了嗎,都啥時候了,還不吃一塹長一智啊。

肇老六說,孩子年輕,你的給他犯錯誤的機會啊。

對六叔的這個說法,我從心裡都不贊成。啥叫給他犯錯誤的機會啊,就是不允許犯錯誤,一次都不允許。這就是我的看法,否則這就是噩夢。自己的噩夢自己圓,我才不想管。肇老六說,這要是在大東北怎麼都能整,這不是到西北去了嗎,要不然我也不會求你,救救我這寶貝徒弟。其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