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子有一天跟我說,他要把水滸的一百單八將都做成菜。我說,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要吃掉那一百單八將嘛?!

大明子說,不是那個意思,餐飲也得有點文化啊。

我真的有點刮目相看了,我從來都沒有聽大明子給我談起過什麼是文化,他竟然在不經意期間和我談起了飲食方面的文化,我竟然特別想聽他往下說。於是我就問,大明子,啥叫文化啊,你能不能跟我講講。

大明子說,我打算好了,就是那種用蘆草搭起的棚子裡,涮火鍋。

我說,涮火鍋有什麼意思?

大明子說,那個意思就在這道涮火鍋裡。我的牛肉是西北的犛牛肉,吃蟲草,喝泉水。鍋底是川鍋底,只有川鍋的那種麻辣的感覺才能真正融化這種犛牛的香味。

我說,大明子,你今天說的話讓我有點意外,這是不是你從那本書裡面背下來的。

其實,我只是想說,這些年,連我自己都不能詮釋食材究竟什麼樣的一種文化。當我和大哥一起在瀋陽的大街小巷喝著啤酒的時候,只有花生米,烀毛豆,喝得津津有味。我哪裡知道還有更加好吃的這個和那個。不過,我始終認為,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吃。

大明子跟我說,火鍋的經典在蘸料裡。他用春天手指頭粗的一種長在河邊的柳樹枝子,用小刀削成大約一紮長,然後在剛剛削好的頭裡,削成尖尖的。

我問大明子,你這個樹枝是做什麼的?

大明子說,這你就不懂了,這個樹枝是用來研磨芝麻的。把芝麻倒在碗裡,然後用柳樹枝削成尖尖的那頭在碗裡研磨,一股子芝麻的香味立即就散發出來。

我說,這個芝麻又和蘸料有什麼關係呢?

大明子說我進入問答模式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他的做菜的手法有點感興趣,於是我接著問大明子,一定是蘸料是加到芝麻裡。

大明子說,那你只說到一半。我的蘸料確切地說是一種秘製醉辣椒,記不記得那年我忽然在馬可波羅酒吧消失了嘛?

我說,記得記得,那時候,我和你師傅還想去找你,後來我說算了,你願意幹嘛就幹嘛吧。

大明子說,那段時間,我忽然發現我根本就不是當經理的料,我雲遊四海,拜了個川菜師傅。師傅什麼都沒有教我,除了這個秘製的醉椒醬。這個醉椒是在零上四五度的環境下,用高粱酒釀製的,別人誰都不知道其中的關鍵所在。師傅讓我發誓永不洩露,我才學到這裡面的精髓,一會兒我專門給盛上一碗。

我說,我不吃了,不就是芝麻拌辣椒醬嘛,等肇老六給你整完飯店,我一定去嘗一嘗。

大明子卻真的學到了醉椒醬,這個不是我說的,是肇老六說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大明子的飯店已經開了有小半年,正如大明子預料的那樣,全是江湖人過來吃火鍋。尤其時最稀罕那間聚義堂,看著水滸裡面的一百單八將遊走四海,喝著高粱酒還有涮著犛牛肉,最重要的是蘸著秘製的醉椒醬。

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關顧大明子的聚義莊飯莊,我想大多數過來吃的不一定是涮犛牛肉,或者是醉椒醬,他們喝得是寂寞,涮的是那份豪情。

阿義還是那個在監獄裡,幫五哥對付刀疤的那個阿義。他那雙佈滿老繭的手,每晚機械地做著一個動作,殺鴿子。他幹著殺鴿子的髒活,其實,他只想活一個更好的人生。

五哥帶給我個信兒,說他的獄友好兄弟阿義來了。我預感到沒有什麼好事情,果不其然。五哥說,阿義出獄這些年,混不下去了,想過來討個生活。

我說,五哥都是你的好兄弟,你自己定吧,反正酒吧也缺人。

五哥說,別和阿花說。

阿義還是像在獄中那樣清瘦,頭髮染的金黃,一呲牙,滿口的大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