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亮,林家就響起了動靜。

房門一扇扇開啟,人陸續走了出來,洗漱過後,梁青娥從屋裡拿出一個布包包,塞進了堆滿東西的板車裡。

見眾人都收拾整齊,又問一遍所需的東西都上了嗎,得到肯定回答後,梁青娥揚聲吆喝一聲“走”。

林老虎和林大熊拉起板車,梁青娥和葉銀紅扶著車側板,幾人出發往黃川行去。

院門開啟又合上,陳秋蓮在屋內聽著動靜,就著從窗欞溜進來的一點微光,瞅一眼睡得香甜的樂寶,心緒複雜難言。

她摸著樂寶柔軟的小手,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那處有殘留的炭灰印痕,她昨晚和婆婆擦了又擦,還是沒完全擦掉。

想到昨晚,陳秋蓮眸色又暗了暗,昨兒晚間,家裡人都進房上炕了,婆婆揣著個布包包敲門進屋。

起初她以為布包包裡是婆婆給樂寶新制的小衣裳。

後面開啟一看,是一塊三尺餘長的泛黃粗布,上面畫著黑色的線條,她知道那應該是字,只是她不識字,不知道寫的什麼。

婆婆一進門,就往炕上走,先是逗哄一會兒樂寶,接著,就掏出一個東西,還沒等她瞧清楚,就見婆婆拿著東西就往樂寶手上塗……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泛黃粗布上,那幾個墨黑大字下,零散拍著幾個樂寶的小黑手印。

“阿奶的乖寶貝,等阿奶掙了銀錢,給你扯新衣穿。”

婆婆抱著樂寶,看著粗布上的小黑掌印笑的歡喜。

臨走前還不忘把樂寶小手仔細擦乾淨。

梁青娥樂滋滋來,喜滋滋走,留下陳秋蓮和一聲沒吭的林老虎面面相覷,都拿不準老太太這是要幹啥。

“管娘想幹啥,你只把樂寶帶好就行了,娘為了老三家的不待見樂寶,生了好大一場氣,娘這一輩子不容易,咱們可不能惹娘生氣。”

林老虎難得絮叨這麼多話,燈火暖光,陳秋蓮看著炕上的小小的五壯,心不在焉點點頭。

往日她只有兩個閨女時,婆婆雖說一碗水端平,只看大毛妮二毛妮日常做的活計,再對比幾個壯同樣年齡乾的活,就知婆婆更心疼孫子多些。

如今她終於生下五壯,這下好了,婆婆不知哪根筋搭錯,又開始疼孫女了。

若一視同仁疼愛也就罷了,偏偏好像混看不見大毛妮和二毛妮,心裡眼裡只有樂寶一個。

陳秋蓮想著這十年間只生兩個丫頭,說話都不敢高聲的惶恐,霎時滿心苦澀。

再她以為這輩子都生不來兒子時,她有了五壯……

她有了五壯,她也能生兒子,她和另外兩個妯娌一樣,同樣是這個家的功臣。

她給婆婆添了孫子,給丈夫開枝散葉,她的脊背終於能挺直,村裡那些長舌婦,包括家裡的三妯娌,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對她含沙射影,嬉笑嘲笑……

她會好好養育五壯,自然,對於婆婆疼愛的小丫頭,她也會認真撫養。

樂寶哪怕再受寵,充其量不過是個女娃娃,將來也就一副嫁妝的事兒,就是備嫁妝,也是婆婆操心,礙不著她的事兒。

閨女不佔家裡地兒,她不是秦蘭花那個蠢貨,明知婆婆喜愛樂寶,還和婆婆對著幹。

說到底還是她命不好,幼時沒了親孃,等有了後孃,親爹也變成了後爹,待後孃帶來的繼子,都比對她上心百倍。

等後孃又生下一雙兒女,那個家裡,從此再沒她站的地兒。

好在,她還有個憐惜她的大姑,時不時接她到家中小住,讓她能緩過口氣,等她到了年紀,又聯合族中長輩,強硬把她說給了婆家侄兒。

若不是姑姑的援手,她現在還不知有沒命在。

想到後孃給她尋摸的親事,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