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腸炎?」範尋放下飯碗盯著陸信蒼白的唇色,心底堵得彷彿壓著一層稜角割肉的岩石。

陸信看他嚴肅的樣子,一時間竟是陷入本能的緊張和熟悉感帶來的歡快中,左右煎熬。

範尋的關心總是帶著撲面而來的強勢,多年經驗積累,陸信早已練就一套敏銳的氛圍探測及應對體系,比如此刻,他最好是適時坦白不要掙扎狡辯。

可他又抑制不住的升起絨毛般的輕快。

範尋在關心他,像從前一樣,連語氣都別無二致。

一切似乎也沒有變得太多。

兩人間的相處模式正在緩慢地和五年前對接,但外人可是第一次接觸這麼僵硬的氣場,一時間,彷彿嘴裡的飯都因為範尋緊皺不展的眉頭變得味同嚼蠟。

「真沒事兒,挺長時間不犯了。」

客氣推讓的回應刺進範尋的耳朵,羽扇似的睫毛微微垂下,在黑漆漆的眸子上擋起半片暗影。

陸信盯著範尋隱隱失望下來的瞳仁立刻竄起悔意。

要是以前,他就是打籃球手擦出個洗洗就掉的破皮都得在範尋面前乾嚎一段,現在卻下意識地含糊起所有對方未曾參與的傷痛和過往。

就像是在客氣地提醒:我們還沒那麼熟。

確實還不熟。兩天而已,不可能補得上五年的空缺。範尋薄唇輕抿沒再深究,只低聲問:「吃藥了嗎?」

「啊?」陸信怔了怔,剛從懊惱中回神。

「看你臉色不太好,吃藥了嗎?」

他再次跌落進範尋關切的神色中,一改平日囂張不服管的放縱姿態,老實坦白:「吃過了。」

範尋點頭:「現在難受嗎?」

陸信嚥下滑到嘴邊的敷衍,抵抗住五年間養成的習慣性嘴硬,說:「有點兒。」

範尋鬆開的眉梢又隨著這三個字凝了起來,「那吃完就回去休息吧,下午我就不打擾你了。」

陸信聞言心裡一閃,彷彿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又要脫離跑遠,他悶悶地說:「也沒多難受,不耽誤……」範尋微訝,眉峰稍稍抬起,瞄著他不甘不願的側臉,聽他說完後半句:「……打遊戲。」

他攥著筷子的手指倏然收緊,嘴角不自知地揚起淡淡的弧度,輕聲說:「好。」

其他幾人自覺地與空氣融為一體,目瞪口呆地圍觀全程。

姬耘兩條眉毛誇張地高高抬起,瞧著陸信的眼神活似瞧見百年前早已滅絕的珍奇物種。

趙珅微妙地在兩人間反覆觀察,總感覺有什麼奇怪的縫隙在自己面前緩緩開啟。

林狄嚼著飯菜,還在回憶眾人剛才灌輸給他的陸信出身豪門的資訊,現在看他對範總不同的態度,實錘了。

飯後,他們幫著阿姨把碗筷塞進洗碗機,剛一出門正打算去訓練室,被宋青放和資料分析師攔截在半路。

「正好,新整理了一批掛牌資料,一起看看。」他剛才配合公關跟進他們的計劃進度,好不容易抽出身,收拾gne那都是專業人士的工作,眼下當務之急還是首發隊員裡那兩個令人心慌的大窟窿。

「走走走,正好我也惦記著呢。」林狄端著缸子跟在他們身後走進復盤會議室,現在是休賽期不著急訓練,姬耘和趙珅也打算摻一腳加快進度。

陸信剛回頭看向範尋,便聽他說:「去看資料吧,遊戲等你好了再說。」今天一起吃了頓飯,範總已然心滿意足。

「你下午忙嗎?」陸信不知道怎麼的,就是不想這麼快和範尋說再見,昨天的「誤會」至今都在他腦子裡盤旋不下,引著他想拽住身邊這個人,就像是……在替他的那兩年感到不甘。

範尋看出他的意圖,說:「不忙。」

「那,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