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慢慢起身。

從客廳到房間這段路不算遠,但許頌寧走得很慢。劉姨小心攙著他一隻手,低頭看那手背上的隱隱泛青的經脈,心裡一陣一陣的疼。

“劉姨,北京有什麼好玩的地方麼?”許頌寧突然問。

劉姨一愣,剛要說話,低頭瞧見了地上的小臺階,趕忙提醒他小心。

半晌後才回過神來。

“北京景點挺多的,咱們這兒附近就還不錯吧,除了故宮、城樓,愛買東西的話,王府井那片兒也可以逛逛,上次嫣嫣領一幫朋友來玩,說北京挺好玩呢。”

許頌寧點頭,腳步緩慢,走得越來越吃力。

“你在北京出生長大,跟這兒待了十多二十年了,還不知道哪兒好玩吶?”

許頌寧淡淡苦笑,“小時候您和於教授都看得嚴,不讓我出去多玩,長大了,玩也玩不動了……這會兒有朋友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帶人玩。拜託您明天幫我問問,還有哪些地方好玩。”

劉姨一聽,又驚又喜,“你要出去玩?和哪個朋友出去?什麼時候?”

“您不認識她。她說國慶來北京。”

“國慶?呀,這會兒都九月了,也快了呀!”劉姨非常高興,“太好了,太好了,我明天跟伊姐兒說說,安排安排,她肯定樂壞了!”

“別。”許頌寧搖頭,“我自己出去玩玩就好,家裡不必安排。”

“不安排呀?”劉姨又笑,“那也好,小寧兒長大了,都聽你的!”

劉姨也是很久沒那麼開心過了,扶他坐到床邊,又轉身去抽屜裡找藥,一邊配藥一邊樂呵,“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附中的同學嗎?家住哪兒呀?之前怎麼不帶來家裡玩玩?”

許頌寧有些疲憊,躺在床上斜倚著靠枕,輸液的手搭在胃上,隨口答了一句:“女孩兒。”

“哎呦,還是女孩兒啊!女孩兒好,女孩兒好啊,漂亮嗎?”劉姨笑得合不攏嘴,感覺手裡那一大把藥都輕了不少。

許頌寧知道她想歪了,微微一笑,“我們只是好朋友。”

“只是好朋友,讓你昨兒擔心成那樣?”劉姨回頭看他。

許頌寧又笑,緩緩搖頭,“哥哥高中那會兒,於教授派了一大幫人聲勢浩蕩調查哥哥是不是早戀,後來還親自領他上門給人女孩兒家賠罪……有這樣的前車之鑑,我哪敢造次。”

“那不一樣,你和珂哥兒可不一樣。”

劉姨端著溫水走到床邊,扶他坐起來,把藥遞到他掌心。

“他打小就調皮,上房揭瓦衚衕小霸王,不看著不行。但是你啊,你只要開心,幹什麼都成。”

許頌寧努力牽動嘴唇,淡淡笑了起來。

該怎樣說呢?

他什麼都有,但什麼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他們把他當成個正常人,想要他們不只有溫聲細語,想要責備想要追逐打鬧,想要盡情的、放肆的開懷大笑。

但他也知道,這種話說出來,在旁人眼裡是高高在上不知好歹。

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沒有健康罷了,其他該有的,應有盡有,富足至極。

他應該知足。

那些怨天尤人的話,他也只當是無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