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啊,你們看,他褲子上都是血啊是從他肚子下邊流出來的。”

在場生過孩子的不在少數,也基本都知道鄭家二小子身體怪異,生下來就是怪胎。

不知是誰又驚呼一聲:“該,該不會是流產了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男人懷孕本來就已經夠稀奇了,懷的還是親哥哥的孩子,這,這簡直是

“畜生!”鄭世輝突然發了瘋地衝過去:“讓他流了!流乾淨了!”

他用盡這副年邁身體最大的力氣,一腳一腳地踹,踹偏了踹到胸口,踹到腿,不行,調整方向,不能浪費力氣。

要對準肚子踹,踹掉肚子裡的孽胎,踹死這個不顧倫理不知羞恥的孽障!

“兒啊——”老太太去拽他,被人搡倒在地,她坐在地上,看著可憐的孫子抱著肚子,用脊背對著他們。

看他們用凳子砸他,用棍子抽他,扯著他的頭髮讓他把肚子露出來,看孫子身體裡流出來的血,在洋灰地上被各種鞋蹭出雜亂的痕跡。

她悲慟地看著這個家。溫情未曾有過幾時,他們在家裡殺人。

不知過了多久,鄭世輝停下,氣喘吁吁地問:“流流乾淨了嗎?”

彭舒雲哭著,“孩子有錯,你打他罵他都行,可你們這是要折磨死他啊!”

“別廢話。看看,流乾淨了嗎。”他皺著眉毛讓開,一眾人也讓開,老太太被人扶起來,顫顫巍巍地走過去,在孫子身上四處看了看,側過頭去用乾枯的手心抹了抹臉,“乾淨了,快,小楠啊,把他扶到炕上去。”

鄭楠剛要動,鄭世豪就咳嗽了一聲,他收回腳,彭舒雲開口:“我來。”

“你別動他!”鄭世輝呵道。

“你打都打了,讓孩子好好躺會兒怎麼了!”

“他活該。”

“都別吵了。”老太太半直起腰,幹了一輩子農活的身體,像拖每年的種子、肥料,像過去為這個家拖過的每樣東西一樣,她雙手拉著孫子的衣領,慢慢地把他拖到炕下。

她對已經沒有意識的孫子說:“老了,沒力氣了,要是奶奶年輕的時候,一定就能扛得起來你,奶奶當年可是隊裡的”她用力地把孫子往上提,累得直喘粗氣,“模範標兵。”

彭舒雲再看不過去,沉默著走過來,兩個女人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把鄭榆從地上拖了上去。

“這事兒沒完!”鄭世輝踏出屋子,眾人也接連散去。

“嬸子上我家吃飯去啊,年下宰的豬還沒吃完呢……”

“你家那個老大今年結婚了麼?在哪上班……”他們結著伴,從別人家裡走出去,回到自己家裡。

鄭榆醒來的時候,是凌晨,天剛剛亮,泛著清灰,這雪醞釀了一天一夜,到底還是沒下。

“榆圈兒,醒了。”奶奶趕緊下炕,嘶著氣端來一個瓷碗,“看,奶奶給你做什麼了,雞蛋糕。”

“小榆圈兒最愛吃雞蛋糕了吧。”奶奶舀起一勺彈嫩的鮮黃雞蛋,吹一吹,餵給他吃。

鄭榆吃不下,看著奶奶殷切的眼神,最終還是張開了嘴,木然地嚼著。

“小時候,到奶奶家來串門,你嬸子心眼小,就做一碗,你懂事兒,一口也不吃,都讓鄭楠吃,說你不愛吃。”老太太笑了,“可我看著你,盯著人家的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奶奶給你做了一碗,你又都留給哥哥吃。”老太太放下勺子,粗糙的手摸摸孫子的頭,“榆啊,以後誰也不給留,有想吃的,都給自己吃,啊。”

鄭榆眨著被糊在一起的睫毛,很虛弱地喊:“奶奶。”

“欸,奶奶在這兒呢。”老太太再忍不住,淌下渾濁的眼淚。

“疼”鄭榆眼珠動動,像是回了魂的娃娃,乾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