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西沉的落日在天際輝映出萬丈霞光,蔚藍天空染了金黃。

聽完聖上對宋萱的處置,顧淮景步履輕快地出了宮,徑直去往蘇暖暖的繡坊,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這幾日宋萱明裡暗裡報復著蘇暖暖及其繡坊,他洞悉一切,卻因為不能打草驚蛇而無法正面維護他所愛之人,簡直生不如死。

原來顧淮景早料到宋萱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扳倒他和顧王府,所以才假裝按兵不動,實則暗暗蒐集罪證,要一舉除掉宋萱這個禍害。

無論宋萱做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她幾次三番傷害蘇暖暖,在他這裡就是罪無可恕!

然而,還沒等顧淮景進門,他便看見蘇暖暖坐在賬臺旁矮矮的小木凳上,單手託著下頜,默默垂淚,鼻頭紅的像只可憐巴巴的小刺蝟。

身量纖纖的她一襲月白色繡白玉蘭對襟襦裙,妝容淺淡,髮飾素雅,宛若一朵褪去雕飾的芙蓉,恬靜裡帶點冷傲,清麗中透出感傷。

怎麼會不難過呢?

明明從未招惹過宋萱,明明一直都是對宋萱禮讓三分,憑什麼她要承受這些毫無緣由的侵擾?

最近幾天,蘇暖暖名下的幾家繡坊,不是招了賊就是著了火,此起彼伏的意外讓她防不勝防。

雖然每回她都快速處理、積極應對了,繡坊也沒受什麼實質性的損失,可這場無休止的鬧劇終究讓她有些心力交瘁。

顧淮景佇立於門外,望著少女哀婉的側影,眸光復雜,眉心皺得厲害,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從他的心底不斷翻湧。

他閉了閉眼,儘量斂起情緒,緩步走進繡坊,朗潤的嗓音輕輕喚她:“暖暖。”

蘇暖暖身形一怔,驀然抬首,盈盈水眸恰撞上顧淮景含情脈脈的眼神。

男人身穿琉璃藍銀絲暗雲紋湖綢直綴,依舊是恣意灑脫,倒襯得她有點顧影自憐的味道了。

但很快她就從顧淮景縱起的眉心識破了他的偽裝,想必他已經知道她近日的遭遇了。

蘇暖暖心頭猛震:她最怕他同情她。

“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出聲。”蘇暖暖語帶嗔怪,起身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抹去了眼角的淚珠,掩飾起方才的悲慼。

然而,越是見她裝作若無其事,顧淮景就越是心疼。

他邁步上前,輕拽她的手臂,將她攬入懷中,溫熱的手掌輕拍著她的背,用溫柔入骨的語氣安慰道:“別怕,她再也傷害不到你了。”

蘇暖暖微微訝異,他竟猜到了她心煩的根源,但除去驚訝,更多的是感動。

“我才沒有害怕。”她嘴硬否認,清瘦的臉蛋貼在他的胸口,軟聲嘀咕:“就是……有些累了。”

“好,你不怕,是我太怕你受傷了。”他撫摸著她柔順的髮絲,一臉寵溺地附和著,餘光瞥見架子上十幾匹擺放雜亂的絲綢,疑惑地問:“為何不讓人幫忙?”

繡坊夥計不會活兒沒做完就離開,唯一可能就是蘇暖暖主動讓他們先走的。

“說起來這算是我與公主的私人恩怨,沒道理讓夥計們也跟著我受罪。他們為人仁義,竭力幫襯我。可像整理絲綢布匹這樣的小事,我做的來,就讓他們早回去休息了。”

倘若非要說宋萱針對她這件事有什麼好處,大概就是讓她更清晰地瞭解到:她僱傭的夥計個個都是好樣的!

“嗯,這種小事的確力所能及。”顧淮景贊同地點點頭,隨即走到架子前面,挽起衣袖,勾唇笑道:“那就你指揮,我出力吧?”

蘇暖暖輕抿唇瓣,婉拒道:“淮景,我自己真的可以。其實方才三哥和六哥也過來說要幫我,但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她的意思是親哥哥她都沒好意思麻煩,怎麼好再麻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