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善嘉不信,她的這位祖母還能叫郭梅孃的鬼話哄住了。

郭梅娘猶在一旁煽風點火:“嗤,你祖母不信我,難道信你個牙都沒長齊、胳膊肘朝外拐的?

再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是如何,你將來也是個外人——”

這些廢話在耳畔嗡嗡的,卻不知哪裡竟戳中了老太太的心意。

佛堂香爐中煙靄嫋嫋,如絲如縷,縈繞於這對祖孫之間,將目光中的深意隔絕。

老太太終於頷首,沉聲道:“行了元元,此事不必你操心,只是定親罷了。

旁的人家在襁褓中定下的有,未出世便相約要結親的也多了去。你小兒家的,不該你管,你只聽長輩的便是。”

柴善嘉不敢置信。

“所以,她郭梅娘隨意造個謠,便能將我終身定下。哪怕明知道她不懷好意,對嗎?我根本不認識她說的那個人,也不曾給過人東西,這也不要緊,對嗎?”

老太太對此彷彿半點不驚訝,她目光被煙霧纏繞,晦澀難懂。

只是道:“行了,我還要禮佛,此事就這麼定。晚點記得和泊秋說一聲,都下去吧。”

柴善嘉腳下微動,似還要上前。

這惹得滿面春風的郭梅娘跟著往前挪了一步,做了個防備動作。十分可笑。

然而下一秒,柴善嘉嗤笑一聲,扭頭就走。

她只覺得……

算了。

出佛堂門口,繼母女二人冷不丁對視。

郭梅娘嘴角的笑意根本遮不住,下一瞬,她湊近,語氣陰惻惻道:“你呀,就給我安生待著吧。這事老太太應下,便有八九成準。

與你爹不過知會一聲,走個過場罷了。畢竟這府裡,駁老太太的回可是有違孝道的,所以,別想著再鬧了,懂嗎?哈哈。”

柴善嘉目光不喜不怒,只定定回看著她,“我忍你很久了,你當只有小蝴子能扇你臉?”

郭梅娘臉上的傷遠沒有好。

方才不過佛堂光線暗,加之她提著帕子左右掩飾,站的位置也靠後。

這會兒她聞言還可能捱揍,下意識伸著大鼓腦袋左右探看。

下一刻,一道冷風呼嘯而過,她原地一起跳,在僕婦的攙扶下逃得飛快!

“我,我我不和你一般計較……”

三兩下,人影轉過花圃盡頭,不見了。

凌小八這時才緩緩走出,問道:“要追嗎?”

柴善嘉搖頭:“去查,她們找上的到底哪家。”

“是。”

凌小八出了柴府,腳下一轉,直奔竹外疏花。

……

……

次日午間,榮壽堂內一家子難得聚得齊齊整整。

老太太叫郭梅娘殷勤的攙扶落座。

菜剛上齊,郭梅娘就忍不住搶先道:“夫君,元元與相州孫家的少爺彼此有意,孩子私底下都給了信物了。我與母親慮著,不如就定下來,你看呢——”

“我沒有!什麼信物,笑死人了!”柴善嘉打斷道。

為郭梅娘一嘴信物。

她們傾曦園昨晚上賬冊都翻出來對過了,一件東西沒少,包括柴善嘉滿月抓周時的金鎖都還在。

柴伯秋聞言放下筷子,轉頭盯著郭梅娘猶自青紫可怖的臉,旋即,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肩,還沒說話。

郭梅娘卻提起帕子來下意識裝著擦了擦眼,語氣委屈:“老爺,這種事情我怎好胡說的?不信你去元元房裡找,看是不是有這麼塊玉?”

說著,郭梅娘從袖底摸出了一塊玉佩。

花鳥紋樣,和田玉料。

赫然與此前她為郭雲仙向柴善嘉賠禮時,贈給她的兩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