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見到了一處建有假山石亭的蓮花池。

這怕就是那株古蓮所在?

然而這時,卻是未見人影,先聞其聲——

“……舊傷未愈再加舟車勞頓,實在有礙恢復,若就此留下病根,將來可要悔死的!

你啊你啊,這也罷了,臨出來前,何故又要接那燙手山芋?”

這話問出來,另一人不知說了什麼。

聲音實在稀薄含糊,未能聽清。

而先前態度沉痛之人又道:“……什麼專為河道來?明明——

算了算了,只是哪兒就這般嚴重了,沒了你,州府也不作安排?直等著河兩岸的百姓流離失所?

再者說,這疏浚河道的事,早該在冬日裡做,哪有汛期跑來通河的?都水監和州府推諉了一個多月,朝中都無人敢應。你倒好,這樣了還要硬撐……”

這時,柴善嘉這邊,繩圈終於默默跟了上來。

他正猶豫是否要催促。

柴善嘉扭頭一記眼刀,示意噤聲。

恰好,前邊的對話也有了下文——

“……這事做好是尋常,做不好惹一身腥。就怕趟了泥等不到銀兩和幫手……”

腳步聲逐漸清晰,兼有碾壓草葉發出的悉悉索索。

前方沉默片刻。

再開口時,倒像嫌方才的話題過於沉重,故意調笑緩和氣氛:“……說起來我那妹子,此番不叫她跟著,很是在家裡鬧了回脾氣。

她那樣兒,也就你容得。若是來年能喝上你二人喜酒,我這做兄長的才真叫放了心,咱們也更是親上加親……”

話說到這兒,前方繁盛濃綠的藤蔓忽被人撥動了一下,隨即,現出一人一輪椅來。

是一人推著一輪椅。

推輪椅的少年膚色極白,眉目溫潤可親。

觀之十分眼熟。

而坐在輪椅裡的人……

像是解開繫帶,散落開來的水墨。曾經湧動的生機肆意滾落流淌開來,從畫中脫逃。

而這畫因此留白過多,顯得過於素淡寂寞。

少年垂著眼皮子,生機寥寥、似睡非睡。

“……你說是吧,十二郎?”

推著輪椅的人恰好彎唇說出最後一句。

柴善嘉一震。

僵在了當場。

霍十二……

怎麼這樣了?

那輪椅裡的人,比之三年前,身量自是長了。

可,身體情況卻比從前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整個人蒼白削薄、氣勢萎靡。

在如此盛夏夜,身上竟還蓋了件藤蘿色斗篷,露出來的垂在扶手上的手腕,因為瘦,青色血管清晰可見,骨節也過分突出。

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都像是被什麼天道魔窟,四面擠壓,擠得快成一張薄片了。

皇帝家也沒有餘糧?

不知是否視線太過直白強烈。

雙方距離漸近。

輪椅上的少年突然抬頭,目光自帶鋒芒,緩緩對上了柴善嘉的眼。

而後,未做絲毫停留,如常移開……

“……咦?”

推著輪椅的王伯冀到了近前突然止步,轉頭看了看柴善嘉,小聲道,“小姑娘好生面熟,像誰來著?十二郎——”

“走吧,乏了。”

“哦,好。”

輪椅轆轆滾過,幾乎擦著柴善嘉的肩。

二人就像從未認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