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府衙內燈燭幽幽,像是人尚在,只是連日操勞或伏案假寐,因此只見燈影曳動,少有聲息。

柴善嘉隨著凌小八入內,二人動作像是月下靈巧的狸奴。

凌小八在前探路,柴善嘉則嚴格復刻著她的足跡,順廊柱、燈影,花叢樹障,一路往柴泊秋有可能在的公房前進。

不過,柴泊秋說到底只是個七品推官,獨立辦公室是不要想了。

因此,他最有可能辦公的場所,無外乎東西兩側較大的廂房。

十幾名官員與吏員共用的那種。

她們運氣並不好,先探了東廂,房間裡案几和座椅放得亂七八糟,案卷堆疊時有半人高。若是有人藏匿其間,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找。

凌小八和柴善嘉分頭行事,大致翻了翻,沒有絲毫柴泊秋曾在此活動的痕跡。

約莫半盞茶後,兩人又緊鑼密鼓的去了西廂。

奇怪的是,草草看過一遍,依舊沒有……

柴善嘉蒙著臉,額上起了一層薄汗。

倒不是因為緊張。

而是,她跟她這爹這麼不熟,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且眼看著躲過第一波巡邏後,又耗費了這許多時間,別真叫正規軍堵在公房裡,那才叫一個說不清……

這時,昏黃油燈忽的被風吹動,撲簌簌一陣閃。

柴善嘉下意識扭頭,卻在角落裡的窗臺上看見一對眼熟的磨喝樂……

這對磨喝樂是一對木雕。大約時常把玩,主人極為喜愛的關係,顯得油潤光亮。

木雕雕刻了一大一小兩人。

大的那個衣袂翩翩,作文人打扮,腦袋頂戴著個幞頭,正往斜下房笑望。

小的那個則是個扎倆沖天鬏的小姑娘,雙腿做蹦跳狀,也在仰望她的父親。

這對磨喝樂是……

“……聽說元元不喜奏琴?”

“啊?我不是我沒有——”

“元元是否那個……是否……也有音律未諧,聲不入調之惑呢……”

“元元不必介意,為父也是如此的啊!!!”

……

那晚過後,只隔了一天,柴泊秋便囑咐小山子給她送來了一大箱子東西。

箱子底是厚厚的幾大本詩集,然後是一整套木雕磨喝樂,和……七把彈弓?

還有梅蘭竹菊四隻花卉風箏。

柴善嘉沒怎麼在意,她也不是真小孩兒,不愛玩這些個。

但令人印象深刻的,其一是七把彈弓。

柴府在那個時間點,把老太太和柴泊秋算上,還得算上她自己,也就剛好七個人頭。

就……不知道要表達什麼?一干幹一窩???

而且,暗算人還要一人一彈弓這麼潔癖的嗎?

其二,是那幾大本詩集。

柴善嘉某次手賤翻了翻,除了頂上一本不知哪個倒黴催的被買了來做對照組。

其他,全是柴蓮舟著。

嗯……

就很難評。

雖然五音不全,但也沒必要跟著老父作打油詩吧……

綜上,柴善嘉當時幾乎沒怎麼注意到這套磨喝樂。

尤其在她看來,這就是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木頭娃娃,在那兒載歌載舞的,木雕也沒上色,灰撲撲的,不怎麼好看……

結果,她都沒發現少兩隻。

少得正是這窗臺上的父女倆。

柴泊秋將他們時時刻刻帶在身邊,甚至叫他們陪著辦公……

這時,凌小八輕手輕腳過來,低道:“找到了?”

柴善嘉抬眼看了她一下,忽的別過臉去:“嗯。”

二人開始沉默翻找這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