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一個春兒是小事。

人有野心可以,但同時得有籌碼。

想坐上座可以,欲要上座,臀得夠大。

柴善嘉也不過為原主唏噓了一會兒,就收拾“畫作”,準備去臨水齋繼續塗抹。

這日,清晨時分太陽還有要升起的意思,漫天金光隱隱透出。

可不過一刻來鍾,雲團就厚重起來,眼看著屋外的天都有點發青發黑,就像是筆洗中積存的殘墨,陰沉沉灰濛濛,也髒兮兮的。

豆花張羅著去拿一把傘,等候時,凌小八站在簷下,突然道:“我三姐也說過這樣的話。”

柴善嘉抱著她的畫囊正出神,聽了這句扭頭道:“什麼?凌霜嗎?”

“對。”

凌小八平常是個省話王者,斷句小天才,且面癱無表情。

但是,回憶起這段有關凌霜的往事來,她的描述卻意外的鮮活。

兩人一路往臨水齋走,邊走邊說……

“……我家中有九個兄弟姐妹,大姐姐嫁得早,且是遠嫁,我幾乎不識得她。

二姐姐五六歲上掉進了田溝裡,淹死了。

三姐姐少年出外學藝,在我四歲以前是沒見過她的……”

凌小八絮絮說著,既是在說凌家的一眾姐妹,也是在說這時的大多數農家、佃戶,中底層家庭的情況。

“……四姐姐去年難產死了,五姐兒時去集上玩,一轉眼不見,怕是叫拐走了。六姐七姐與我一樣,等到了三姐姐回來,要帶著我們一起去學藝。”

凌小八穿過了月洞門,門邊的樹影在她略顯稚嫩的輪廓上投下了斑駁的影子。

她似乎笑了一下,又似沒有。

柴善嘉若有所思,又聽她繼續道:“可惜,練武不單看天分看筋骨,而且很苦。”

凌小八擰著眉,腳步頓了頓,在底下碾了碾才又往前:“自從三姐姐回來,我家境況就不同了,我們幾個也並沒有吃多少苦。

尤其是六姐,生得好、愛俏,不願手腳生繭,肌膚日日頂著風吹日曬變得粗糙發皺。因此,練了半個月便吵著要歸家。”

“七姐呢?”柴善嘉好奇的問。

前方臨水齋已經依稀可見,卵石小道溼滑光潤、蜿蜒著向前。

空氣裡的溼度一下子變得很重。

這使得身邊人說話呼吸帶出來的氣也愈發潮潮的,似有一股子晦澀的味道。

“七姐倒是能吃苦,也想練出來,學三姐姐一樣。只是她天生心脈窄,有一次掉下了樁閉過氣去才診出來。”凌小八幽幽道。

柴善嘉也唏噓:“所以,有天分的不肯吃苦,想吃苦的身子不佳?”

“所以,六姐姐歸家後訂下了親事,七姐姐不服輸,又去了秀坊學藝。”

“這樣很好啊。”柴善嘉踏進臨水齋,放下畫囊抖了抖。

“所以,織補和梳頭不算是能耐,比旁人強,強出一大截,叫人無話可說,才算是能耐。”凌小八扶著門框,眼神堅定的總結。

“對對對,努力沒有結果也很平常。因為光是努力不夠,你都不知道你是在努力給人看,做出努力的樣子來,還是真的在竭盡全力。”

柴善嘉略有些心不在焉,方才的最後幾步,老天很不給面子的下下來幾滴雨。

而她今日背的又是絲綢畫囊。

可別把她的四腿茶壺給泡毛邊了,好容易畫出一個像樣的……

“就像我三姐姐,四季寒暑,從未有一日懈怠。光論武藝,蘭何在她手下過不了十招。然而,要穩穩吃上這份公糧,她比蘭何可難得多了——”

“那倒也不用這麼想,你姐姐能爭敢爭,是個好樣的。蘭何麼……屬於引進特殊人才,擅長易容嘛,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