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都知道了。”呂曉天低著頭,半晌不說話,突然蹦出來一句,“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的名字叫曉天和暮雲嗎?”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時軒微微挑眉。

這是明代唐伯虎的填詞《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一首描寫相思之苦的歸怨詞,靈動婉轉,是難得的佳作。

“一部分吧。”呂曉天似乎是笑了笑,她抬起頭來,用手指勾開額前凌亂的劉海,露出一雙紅腫卻清醒的眼睛。

那裡面哪有什麼痛苦的情緒?

分明是厭惡,怨恨和不甘......被紅腫的眼眶一遮,搭配上淚光點點,什麼也看不出來,只有一層厚厚的悲傷,遮羞布似的蓋著一雙剪水明眸。

“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們一個出生在早上,一個出生在晚上。”

她勾了勾嘴唇,看著時軒難得露出的一點驚訝,心頭升起一點報復的快感。

“所以我叫曉天,她叫暮雲。”

那是在她心頭凝聚了十幾年的殺意和怨憎,不斷的發酵升騰,最終掙脫束縛,被她以一個極為極端的方式終結。

然而即便如此,那樣激烈的情緒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她胸口,像是堵著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悶的人喘不過氣來。

而現在,她終於可以把這塊石頭撬起來,任由那怨氣四處傾瀉,揮灑出來給別人看。

“很驚訝吧?畢竟雙胞胎的出生時間大多數只隔幾分鐘,很少有像我們這種隔了這麼久的。”

“也還好。”時軒搖了搖頭,“你妹妹的心臟病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吧。”

一句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呂曉天把碗放在料理臺上,走到時軒旁邊洗手,長長的劉海垂下來,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對,因為窒息時間太久了,她差點沒活下來——不過最終還是留下了一條命,不然你們現在就看不到她了。”

“哦,抱歉,我不該說現在的,因為早就已經看不到她了,哈哈哈哈。”呂曉天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捂著嘴輕聲笑。

時軒錯開眼神,不去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你現在的狀態不太好,我覺得你應該去找個心理醫生,我就認識一位很不錯的......”

“我覺得我現在很好!”呂曉天猛然打斷他,一把將時軒拿著名片的手拍開,眼睛亮的逼人,銳利的瞳孔裡像是含著兩簇火,“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輕鬆過!”

她歇斯底里的揮舞著手臂,再也看不出平時一點溫柔大方的影子。

“你知道她有多討人厭嗎?你知道我有多想甩掉她嗎?憑什麼我比她出生早我就該理所當然的伺候她?她難產窒息是我的錯嗎?她身體不好是我導致的嗎?憑什麼......憑什麼要我用自己的人生賠償她啊?”

女生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呂曉天用雙手捂著臉,緩緩的蹲在地上,倚靠著廚房的櫃子,指縫裡偶爾露出一兩聲低低的哭聲。

廚房門口響起著急忙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袁誠出現在門口,探進一個腦袋過來,“這是咋了?”

他本來就沒走遠,上樓的時候聽到廚房裡有聲音,飛快的跑回來。

“這......這咋還哭了?”袁誠看看蹲在地上哭的呂曉天,又看看沒事人似的站在那裡的時軒,撓了撓頭,笨拙地遞過去一張紙巾。

“別太難過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呂暮雲她突然......這也不是你的錯啊。”

呂曉天沒接那張衛生紙,繼續蹲著,雙手抱著腿,頭埋在臂彎裡,嗚嗚的哭。

不知道是哭家人的離去,還是哭自己在別人身上空耗的精力和時間。

袁誠小心地繞過她,走到時軒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