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噠噠噠的聲音響起,像是商場裡娃娃機那敷衍的抓鉤,無力地抓起正睡著的人們的神經,然後效果甚微。

“都趴著幹什麼?瞧你們那豬樣,有點學生的樣子嗎?”高喬拿起講桌上的戒尺,敲打了五六下桌面,又把戒尺舉起來,一頭握在手裡,一頭指著教室裡昏昏沉沉的學生,“看著我他媽就來氣,我管你們幹什麼,你們爸媽都不管你們我還管個屁呀”

吳浩越捂著耳朵抬起頭,眯著眼打了個哈氣。張著的嘴還沒來得及閉上,吳浩越就看見站在講臺上的高喬正拿戒尺指著自己這邊,他趕忙閉上了嘴,把堵著耳朵的雙手放了下來。

“不想聽我講課可以滾出去呀。”高喬兩臂彎曲,兩手向上攤開,一臉不解道:“我又沒有讓你們必須坐在這聽我說話,不想聽”她說著指向了教室的後門,說話的聲調一個彎接著一個彎,“不想聽就滾出去呀,我不攔著,想滾多遠就滾多遠,滾到哪你說的算”

高喬說話間,坐在吳浩越身後的徐瑤一直在閉著嘴小聲地咳嗽著,劉洋微微扭頭,餘光看向了斜後方的徐瑤。徐瑤不動聲色地從筆袋裡隨意拿出一支筆,藉著前排兩人的遮擋,戳向了身旁仍然趴著的劉宇軒。

劉宇軒只是把被戳到的胳膊往一旁挪了挪,沒有其他動作。

他沒睡?徐瑤收回伸出的手,把筆輕輕放下。可他為什麼還趴著?

徐瑤察覺到劉洋投來的疑問目光,她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劉宇軒,然後兩條手臂彎曲疊在桌子上,腦袋微微低下。

劉洋會意,他看了一眼正站在講臺上唾沫飛濺的高喬,“吳浩越。”

“怎麼了?”被突然叫到了吳浩越小聲回應。

“你往前靠一靠,幫我擋擋。”

吳浩越聞言,往椅子前面坐了坐,腰桿挺直了幾分,身子微微轉向高喬。

劉洋身子向後仰,後背貼著椅背,小聲喚道:“劉宇軒,劉宇軒。”沒有得到回應,劉洋藏在桌子的底下的小臂輕輕地撞了撞身後的桌子,“別趴著,快起來。”

感受到桌子的晃動,劉宇軒嘆了口氣,背對著眾人的那雙眼睛始終睜著,裡面倒映著一個緊挨著一個的鐵櫃。

“怎麼還有人趴著!”高喬的聲音從三尺講臺上傳來,卻如雷聲由萬丈高空上墜下,“我在上面講了這麼多,你們在下面睡覺,連對老師最起碼的尊重的沒有,我他媽的”她嘴唇張著,露出了兩排緊咬著的牙齒,“我就不該來教你們,受這活罪”

劉宇軒終於是抬起了頭,身子緩緩地直起,兩個手臂像絲帶一樣從桌面上滑落到身側,他的目光掉在了桌面上,如水倒下,四處流去。

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從教室一角響起,掩蓋了高喬厲聲的呵斥,她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擠出了溝壑的猙獰的臉和不斷點選著空氣的指頭,實在滑稽。但無人因此發笑,大家無一例外地屏著氣,歡快的音符在一個又一個彎曲著的脖頸上跳躍。

上課鈴停下了,由講臺上傾灑而下的聲音像掙脫了鎖鏈的餓獸,撲向了在座的鮮肉。

“王超也是個沒腦子的玩意,他媽的,把鈴聲弄這麼大”高喬怨氣沖天地瞪著黑板斜上方的黑色小音箱,她抱怨的聲音突然停了,看向了下面坐著的學生,那兩顆似乎下一秒就要從臉上滑落的眼珠轉了轉,竟“呵”的一聲輕笑了起來,她伸直了手臂,指點著在座學生的頭頂,“專治你們這些不聽人話的。”

劉宇軒低著的頭猝然抬起,他注視著講臺上,注視著黑板前,注視著站在高高貼在牆壁上“勤學”,“會學”,“樂學”,“博學”幾個赤紅大字下手持著半截戒尺的她。這個方才還眼神暗淡,卑微低著頭的男孩此刻雙目裡竟露出了似要吃人的兇光。

“你瞪誰?”高喬下巴晃動,眉毛擠成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