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早已落下,雨雪未停,億萬點來自千米外的天空,卻並不像重力勢能所描述的那樣著急落下,而如從地上捲起的塵埃般漂泊,大抵是今夜的風又頑皮了吧。

一個縮著脖子,自己抱著自己的男孩走在去往餐廳的路上,不時打著哈欠,吸進去的涼氣又在他的嗓子口作怪,惹得他連連咳嗽。

雨雪不大,被夜色完全掩蓋,只有路邊幾處燈光下才能看到個大概。小小的,涼涼的,落在臉上像是被絨毛撓過,癢癢的。

嗓子裡的癢撓不到,臉上的癢撓不完,真是個糟心的天氣。

怕不是老天爺聽到了他心裡的抱怨,一股涼風好巧不巧地接著男孩打著哈欠的嘴盡數鑽了進去,呼入的氣還未來得及過肺,就又給咳了出來。

路上僅他自己一人,也可能是夜色太濃,沒有看到。男孩蹲在地上嘔吐似地咳嗽,許久,直咳得喘不上了氣,也無人在意。

“嗚——”男孩坐在地上大喘著氣,一陣陣白霧從嘴裡撥出,覆了滿面,他把手探進口袋,抽出一把紙巾,胡亂擦起了鼻涕。

鳥鳴樣的清脆音樂傳來,那是第一節晚自習的預備鈴,也可能是第二節,又或是第三節,他不知道,他忘了時間。鈴聲從教學樓傳來,男孩看了過去,教室的燈光將他的眼睛照得明亮,那聲音能傳多遠?最後會消失在哪裡?

夜,也不知它究竟學了怎樣的神力,總是會讓人想一些奇怪的問題。

有雨也可能是雪融化後的水,順著男孩無意識微微抬起的頭,流進了他的衣服裡。涼意如刀刃般從脖頸一直劈到胸膛,男孩應激地哆嗦了起來,方才不知飄到哪了的思緒不情不願地回到了腦海。

男孩站起身,拍了拍手掌和衣服,繼續往黑暗裡走去。

索命似的咳嗽聲在音樂結束後響起,也往黑暗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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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王超一隻手扶著寢室門框,一隻手撐在自己彎曲的腿上,像是跑了一路,上氣不接下氣,臉被風颳得發紅,“你怎麼在這?”

“張謙洋讓黃一凱叫我過來的。”坐在床梯上的劉宇軒站了起來,用下巴指了指自己邊上的床,“張謙洋燒了。”

“他燒啥了?”王超走了進來,捂著自己右肋的下方,貌似岔氣了。

“嗯。”劉宇軒走下床梯,立在窗戶邊上,給王超讓出道來,語氣十分篤定地說道:“的確燒傻了。”

王超沒有在對話上糾結,他走上床梯,坐在張謙洋的床位,“燒到多少度了?”

“沒有體溫計。”劉宇軒搖搖頭。

“多久了?”

“不清楚,吹哨起來的時候就開始了。”

“空調現在能開嗎?”王超的眉頭越擰越緊,“這是又給凍著了。”

“開不了。”劉宇軒快步走到空調開關旁,把按鍵一次按了好幾下以作證明,“吹完哨就斷供了。”

“跟宿管說了嗎?”王超盯著牆頂的空調出風口,“叫她去聯絡。”

劉宇軒撇了撇臉,輕哼一聲,“她說她下班了,管不著。”

“她不知道張謙洋燒成這樣了?”王超幾乎要吼出來了,可餘光落到張謙洋身上,還是把聲音壓了下去。

劉宇軒沒有回答,他能怎麼回答?

“他媽的。”

劉宇軒有些驚訝地看了過去,他第一次聽到王超吐髒字,發音有些彆扭,像是才接觸外語沒多久的人在唸一篇晦澀的外國讀刊,不對,也不像。

王超一步邁下床梯,“我去聯絡人,你在這守著他。”說完便跑出了寢室。

劉宇軒從門框裡探出頭去,王超跑得很快,衣襬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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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