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只稍微一沉,就自己浮上了水面,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哭聲都沒有發出。這時那產子的婦人才高興地將孩子抱起,攬在懷裡,手掌輕拍後背安撫著嬰兒。

魁落遠遠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若不是他習得功法之後很少睡覺和做夢,他甚至都要懷疑自己身處夢中了。而直到這時,一旁的建木魁才緩緩開口。

“那是此地的少數民族,名為獠子,婦人待到臨盆之時,便會來到河邊或湖邊,尋淺灘水草從中生產,若是嬰兒出生後能自己從水裡浮起,便會養育,若直接沉入水底,便棄之不養。不過十有九數都會浮起。”

“這鶴州也不是未開化之地,為什麼能保有如此殘忍的習俗?”

“殘忍不殘忍不應該由我們這些人來評價,在獠子看來,沉下去的孩子代表著身體孱弱,不易養活,不如趁早拋棄,這是他們在漫長的歲月裡總結出來的經驗與生存的法則。用我們的道德標準去評價他們,對他們是有些不公的,因為他們享受不到醫術的照顧,生存也基本靠漁獵,沒有保障,自然不能用農家多個人口多點力氣的眼光來看。”

“……”沉默,魁落說不出話來,他卻在潛意識裡有點點認同師父的話,或許自己的道德觀真的不適用於這些在夾縫中以求生存的人,這一路上魁落已經見過不少窮苦的人了,和富人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不幸,可越是旅行,越是發現自己從頭到尾一直很幸運。出身富貴家庭,母親也不像獠子一般放棄自己,反而拼儘性命也要讓他來到這世上,在家裡有著兩個長輩和姐姐的疼愛,去北境外公也對他極好,現在更是遇上了一個神通廣大的師父。回望自己還很短暫的過去,魁落思緒萬千,才發現自己一直是那少數的幸運兒。

建木魁走上前來,從背後抱住魁落,雙手護住魁落的頭,說道:“不要想那麼多,你的日子還很長,師父會陪著你的。你雖然一直幸運,但歸根到底,你卻沒有濫用,徒兒一直努力地想要做一個好人,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就像這芸芸眾生,有日子苦澀卻依舊堅持的農夫,也有想投機取巧的險惡店主,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堅持自己的本心不要偏離,你的路非常長。”

師父的話讓魁落回神,又開始向著河邊走去,等魁落走到河邊時,那幾個婦人已經離去了。沿著河流流去的方向走,魁落雖然不知道路,但是知道百川終到海的道理,走了差不多半日,魁落看見了一個渡口。趕到渡口,一個老人穿著一身陳舊的衣服,搬一把椅子坐在渡口之上的河邊,看魁落前來,問道。

“後生,可是來乘渡船?”

魁落點頭,說:“若我想南下去往蟲州,可有船可到?”

那老人聽得魁落這個問題,直接輕蔑地笑了,魁落倒也不惱,只問道:“老人家,小子說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這鶴州渡距離蟲州最近的縣城蠍縣也有千里之距,你看我們這渡口像是能走那麼大船的渡口嗎?若是乘船南下,這渡口最多能到鸝縣渡口,坐不坐?”

“坐!”魁落一口答應,轉頭看向身後,卻發現建木魁早就變成了一件輕薄的罩衫披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