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言:

從前齷齪不須提,跋扈今朝賴異奇。

萬序歸元合造化,千生循跡忖思齊。

只因我輩功德主,不避旁人勝聖棋。

縱使飄忽終寂滅,無非彼岸聚一席。

卻說木由聽到龜兒說他故意將大幕放出,讓他看見,領略這寶物的妙處,而後又叫人煞有介事地以主人慍怒收回,也不知它是何用意。自此,原本不過是單純邂逅,卻叫這孫木由又覺難平,心中總以為這老龜怪實非善類,總揣著些陰晦的心思。

那廝蒙問,也不避諱,直直地答道:“我只待這而必莊主早些倒閉,好助你成正果也。”

孫木由又露驚色,但驀然又有些明白了,只是心中那答案並不真切。他未肯放過這蛛絲馬跡,仍是細細追詢言:“你苦心孤詣要離苦得樂,故而來助那定心主人,怎麼半途又要叫他倒閉了呢?此非前功盡棄嗎?”

老龜淡然一笑,曰:“我自知本無偏道可行,全因偶然,誤入漩渦,才得見這而必莊,非凡所在,必有非凡之事。偏道或可有一時之吉,但不可持而保之,故而總要擇機回正,今再遇你,便是我回歸正途的時機也。”

少年總覺得此人說話非常古怪,但再要問時,老怪卻阻住道:“何必多想,你且入莊再看,爾今因緣到矣。”

語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生出一陣清風,裹著孫木由旋入莊中。猴娃待停止,定睛視時,已立於重重雲端之上,鳥瞰那而必莊的庭院,一目瞭然。

此刻,他望見那定心主人喜不自勝,似乎已完了大願,倏忽將那巨布展開,霎時便看見包羅永珍之狀。木由雖隔著霧層,或因因緣之故,也能聽得看得。

只見定心主人沐浴更衣,直入了幻境,便一揮大手,現出一座碩大無朋的鑾殿,進內後,端坐寶椅,眾生百族無不拜服。那莊主哆目威容,面露狂喜,叱呵道:“萬物生靈,哪個不歸我管?我叫他三更死,他就活不到天明!”

但見那滿地匍匐跪倒的生靈,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將首深埋於胸,真個是:

喑聲偃氣懼威靈,

又望垂慈乳海平。

大抵蒼生尊神事,

無非駭怖與深情。

末了,此人又道:“不過,你等且看看這大幕外的世界,或有那無形的神佛管著,卻哪兒能見他們身影?那做仙做人的便是善惡不分,也是靈根;妖畜一脈,若存智明,仍是發揮無望,只可委身於暗穴,斂神於虛微。這哪裡是什麼公平盛世?”

孫木由聽及此處,心中頗有震動。他連日來自覺得這定心主人雖與他淵源深遠,卻是二心二體,不可同日而語,而今聽此說法,卻深以為然。他起念尋思:終是都有猴母之結的,哪裡不能同心呢?自此事起,便再不能將這浩浩世界看作平明之處,總有諸多不平。

他每覺不能自由,只因是力薄勢微,便就受人擺佈。偏是那擺佈你的,隱在暗處,若有似無,耳聽不得,目視不見。每遇磨難,你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苟以為不在,恰恰又暗中示現,將你一生生死榮辱,悉數算定,掙扎不得。

正憶及此處,又聽得那定心主人一拍龍椅,面色亢奮:“那些神佛之屬,還好以人天大業勸化別人,只將那志慮忠純,心繫蒼生的靈主們果真信了,忙不迭地所謂捨生取義,其實不過是成了他們盤中的黑白子罷了!”

一聽聞此話,那少年不由得爽朗大叫一聲,也把龜公吃了一驚,好在定心一眾不曾聽見,便未察覺。他想到不周山下與仙道之事,那菸斗真人將他從顓臾一眾手中救下,遂惹得他感激涕零,又聽得一番泰運之說,即把五尺之軀,俱交與天下蒼生。

那木由百感交集,自知本是已死之身,再無思前想後之機,怎奈偏就被安排一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