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義輕抿了一口杯中佳釀,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緩緩化開,卻似乎並未能驅散他心中的沉重。

他首先打破了席間的沉默,聲音中帶著幾分官腔的正式,卻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搪塞:“今日之事,多虧文莊主及時應對,方保文家莊安然無恙。

本官代表朝廷,代表衙門,代表文家莊的黎民百姓,對文莊主的英勇與智慧表示由衷的讚賞。”

他的眼神在不經意間閃爍,似乎在躲避著什麼,又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文淵捕捉到了這一絲微妙,心中暗自冷笑,卻面上不顯,只是微微一笑。

文淵知道他宋正義知道是怎麼回事,宋正義也知道文淵知道他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

世上之事就是如此,你好我好他也好,不說出來,就是不知道,大家是稀裡糊塗。

“宋大人過譽了,保護家園,乃是我等身為莊主的本分。

只是這些難民被某些有心之人利用,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文某斗膽,懇請大人能嚴查幕後黑手,還晉源一片安寧,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文淵的語氣誠懇,但眼神中卻藏著深意,好些話不能明說,明說沒有意義,你糊塗我也糊塗才是精髓。

孫擒風,這位晉源巡檢司的巡檢,性格直率,聞言不禁哼了一聲,眉宇間透露出幾分不滿。

“查是自然要查的,但更重要的是如何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難民眾多,易生事端,若不嚴加管束,恐怕還會釀成大禍。

依我看,加強巡邏,增設安置點,才是治本之策。

再者,對於那些膽敢鬧事者,必須用重典!”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

孫擒風是個合格的武官,總體上來說,武官,講的是武。不是他們心思少,往大了說,他們受文官壓制,空有報國之心,身不由己。

往小了說,他們跟文官一樣,誰不為自己。

奈何,他們權力太小,管的人太少,時間久了,也就剩下一腔熱血了。

就拿孫擒風跟宋正義來說,一個巡檢,就管手下的兵,一個知縣,管全縣幾萬人口。

巡檢,九品,知縣,七品,都是基層,但品級相差很大,文官管著武官。

所以,大多數情況下,武官都只是文官的打手。

宋正義卻輕輕搖了搖頭,立即否定了孫擒風的提議,緩緩開口:“北部數州已失,北匈狄橫行,百姓本就不易,生出此等事,實乃我等為官者之責,怎可苛責百姓?

我們應當以仁愛之心對待他們,而非一味鎮壓。”說著,他看向文淵,“文莊主以為然否。”

文淵心中明鏡般清楚,他宋正義與王家關係匪淺,往難聽了說,就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但此刻,他並未表露出任何異樣,只是微微一笑。

優勢不在我,我自當猥瑣發育。

隨即附和道:“宋知縣所言極是,百姓乃國家之本,我們應當以寬容之心對待他們,而非一味苛責。”

孫擒風似乎並未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他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仍想據理力爭,還想在說些什麼,卻被宋正義揮手打斷。

“都是些窮苦百姓,怎忍心過於苛待?我看,領頭者刺配充軍,餘者給其盤纏,令其繼續南遷,不知文莊主以為如何?”他的語氣看似徵詢,實則已有了決斷。

文淵心中冷笑,卻面上不顯,只是微微點頭:“嗯,全聽宋知縣安排。”

他知道這場酒宴看似是三人共商大計,實則不過是一場權力的遊戲,一場酒,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安排著眾生螻蟻的命運,也把王家摘了出去。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困頓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