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出頭的薪資,心下黯然,只是她的性格極為隱忍,並不過多表現,頂多抓住丈夫佟瑞安發一頓脾氣,便也過去了。這幾天,她又和塗苒走得近些,難免為這事向朋友傾訴幾句。

塗苒笑道:“蘇沫,其實你也是心高氣傲之人。”

蘇沫聞言連連搖頭:“我若真是,就不會混成這樣了。”

塗苒說:“你若不是,怎麼會拿你婆婆的激將法這樣當回事?你這是人心不足。就說那位李醫生,人條件再好也是奔三了,指不定還羨慕你夫憐子孝人生圓滿。個人總有個人的不滿,對自己如此,對別人更是如此。就像有人說,你若陽春白雪,人言你曲高合寡,你若下里巴人,人又斷言你無錦衣華服,如今這年月,人人只愛錦衣華服,殊不知你心中高潔尤勝錦衣華服。所以呀,你如果只圍繞別人的思維打轉,又怎能安心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蘇沫聽了連連點頭,又說:“人人只愛錦衣華服,殊不知你心中高潔尤勝錦衣華服——這也忒文縐縐了。”

塗苒笑:“這句話只適合你,不適合我,你這樣生性純良的人,我是比不上的。”

“怎麼比不上?”蘇沫認真道:“塗苒,你以前是怎樣,現在也還是怎樣,你的為人,我再瞭解不過。””

兩人低聲交談,正是投入,冷不防聽見對面床邊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老張,你家孫子今天怎麼沒給藥呢?”兩人抬頭看去,說話人是位身材高大,五十來歲的醫師,看言行便知是位快言快語,爽朗直率的人物。

那老張面露難色:“陸教授,存的錢不夠用,我才打電話去找朋友借了,現在還沒到帳。”

那年長的陸姓教授說:“你孩子的情況現在不太好,現在一天藥也不能停,咱們先得把這哮喘的問題暫時壓制了,才能考慮後面心臟方面的大事,我給你開的藥已經是最便宜的,你不是才打了錢進去,這麼快就沒了?”

老張道:“前天做了些檢查,花了些,昨天護士長來說,錢完了就停藥,這藥是昨天就停了,娃兒一晚上沒睡,不舒服,哼了一夜。”

老教授搖頭罵道‘:“都鑽錢眼裡去了……這樣,我先給你墊上兩千塊,先把娃兒的藥續上再說。”

老張半天沒吭氣,一會兒用手抹了抹眼睛,點頭道謝。

蘇沫小聲說:“這老教授人真好,聽說是專攻小兒呼吸系統疾病的。”

塗苒點頭:“才說了心中高潔尤勝錦衣華服,我等皆是滿身銅臭味徒重慾望的俗物。”

那一天,無論是她還是蘇沫,又或者其他旁觀者,都對這位仁心醫者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似乎一掃之前直面病痛和死亡的常人內心中的陰霾,只是沒曾料想,世事變幻,人生喜怒,皆無常理可循,如若人人都是先知,生活裡也就沒有遺憾和令人訝異的事發生了。

塗苒是在傍晚回家的路上,在計程車裡聽到這則新聞的。

這次遇到的司機相當健談,甚至可以說嘮叨,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埋怨路況,工作辛苦,油價飆升,乘客不諒解,家人不理解,孩子不學好老師搞孤立……窗外是一撥一撥等候公車的人潮,疲倦陰沉,又有因堵車而缺乏耐心的司機不停按響喇叭,一切喧囂雜亂不絕於耳,塗苒的思維在那時有些放空,大約是前方的家永遠一層不變使她心生倦意,在到達之時,只會有洞黑的視窗,以及冷鍋冷灶等著她。

都說,夫妻間的冷戰對於婚姻有著不小的殺傷力,偶爾激烈的爭吵倒是一種發洩情緒探討問題的途徑,她也想嘗試一下這種特殊的交流方式,只是假想敵永遠都不會從腦海裡蹦出來,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

何況在現實中,那人即使是生氣,也極少動怒,至少她無緣得見。

真真是獨孤求敗的命運。

這個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