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太陽裡,月亮懸懸,太陽懸懸。

招工下來了,這一回是真的了,三個大隊攤一個名額,西門玉又興奮又茫然,不知怎樣

是好,只是跟著石新風風火火地跑上跑下,又是大隊,又是公社,開會,討論,鑑定,填表,

忙得火熱朝天,石新是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又往大隊頭頭家跑,又往公社頭頭家跑,又往

自已家裡跑了個來回,又大一包小一包地往外跑。一天,石新垂頭喪氣地回來說,“抓鬮,

人人手裡都有人,他們吵得不可開交,現在決定讓我們自已抓鬮,誰抓到誰就走,說這對他

們對我們都是最公平合理,叫我們明天上午去二大隊集合現場抓鬮定落。”

西門玉說不上話,一個多月的奔來顛去就在明天上午的一手之抓了,倒覺落落然,不得其味。

石新把衣服脫了往被窩裡一鑽,“西門,你說這叫怎麼說,我花了多少錢,腳都跑了要掉,

現在要來這一著,抓鬮,抓他媽地娘,弄她地娘,媽地個娘。”“石新,你別急。”“我怎能不

急,我都急死了,這一個多月來,我是人這的日子?這家送酒,那家送煙,熱臉去擦人家冷

屁股,好話說了幾大屋,西門,我說這話就對不起你了,它只有一個,可我有什麼法子,我

都多大了,我………,我們一塊兒下來的,就剩我們這幾個老油條了,我真在這兒過夠了明天抓

鬮抓到便罷,抓不到我也不想活了,老子非拿刀去捅倒他幾個,叫你們都不要去這安穩日子。”

仿仿地石新已經抓到了,已經就要走了,這屋子裡就剩下自已一個人了,西門玉陡然心

裡急了,這些天來自已一直昏昏糊糊,說不上好急說不上不急,現在一下子急了,都在走,

都在加勁努力地走,我要走,我一定要走,我要抓到,老天啊,你保佑我啊。石新在床上翻

來複去著,罵罵咧咧著。西門玉也鑽進床上,滿心的抓鬮抓鬮,滿眼的紙團紙團。一夜昏昏

然然。眼一睜,天已亮,見石新床上空著,頭一翹,卻見石新站在鍋門口象雙手合併在胸,

嘴在小聲嘟噥著“老天保佑我抓到老天保佑我抓到。”回過身,見西門玉坐在床上,臉上好

不好意思,低著頭去舀水,西門玉一汪,一浮說不出的酸茫滋味。低著頭把衣服穿了,走到

鍋臺,問石新吃不吃早飯,石新搖頭,自已更是不想吃,便鎖上門,兩人走著,一路上,石

新沉沉地不說話,西門玉也是沉沉的。

來到大隊部,那裡已經來了七八個,王盛英劉偉明也來了,互相翻眼望望,便迅速地避開了

眼光,不一會,二十多個知青都到齊了,三個大隊的支書、主任、會計等人也都到齊了,西

門玉慌慌的,只見主任在咳嗓子說著什麼,亂哄哄了一陣,忽見一個會計笑嘻嘻地捧著一頂

草冒子從一間小屋裡出來,帽窩裡裝著許多白紙團,一片極靜,西門玉心跳不止,彷佛哪個

在喊“快抓,快抓。”

沒有人去抓,靜靜地,突然,石新猛地上前一步,他嘴唇一咬,雙眼在草帽窩裡定定地

看著,倏地,眼睛一閉,一隻手迅速地伸到草帽裡,手抬起時,一個緊裹的白紙團攥在了手

裡,旋即,大家一窩蜂地趕了上去,亂撲撲地搶開了,西門玉慌慌地跑上去,敢快抓了一個,

忙退到一空處,顫顫地把它展開,一個小小的“走”字明明楚楚地寫在白紙中間,霎時,西

門玉兩眼發火,周身熱辣辣地向外湧漲,他“哦哦”地想說著什麼,卻說不上來,只是急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