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鳴幾乎將他淹沒。

男人罵著粗魯難聽的西洋話,一遍又一遍吐著各種他能想到的所有侮辱之詞。

鹹澀的汗水糊住了眼皮,所有景象幾乎融作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地下室唯一的出口,被一陣規律的篤篤聲敲響。

頭頂壓抑的氣息緩緩散去。

身上所有的鈍痛都停止了。

手腕上的麻繩也被鬆開。

男人將皮鞭掛回牆上,雙手浸入水盆,甩幾下拿起布巾胡亂擦拭一番。

一件繁複的西洋宮廷式荷葉襯衫,被丟到少年頭上。

「穿好衣服出來。」

少年默默看著男人爬上地下室的梯子。

那道高得無法觸碰的小方口,在他面前閃現一束光亮,又迅速覆滅。

他垂下眸子,迅速穿上衣服。

身上的傷疼得他齜牙咧嘴,後背棉白的布料上,隱隱有血跡滲出。

背後的濕濡,他自然感覺到了,隨手拿起椅背上的黑色西裝外套套上。

手指隨意抓扒幾下頭髮,洗了把臉,銅鏡前的他,衣裝筆挺,面容乾淨,乍一看,儼然一位從未吃過苦的富家小少爺。

他邁開步伐,如同進入宴會大廳迎接舞伴的紳士,彷彿剛才那一切撕心裂的痛只是幻影。

少年踏著優雅的貴族步調,離開地下室。

-

池硯上了樓。

男人背對著他,正在和一個穿著深紅斗篷的女人交談。

「你殺了我的守門人。」

男人平靜無波。

話語是指責的,卻絲毫不見他有任何悲傷,似乎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嗯。」

女人一樣理所當然,語氣輕鬆得彷彿只是捏死了一隻螞蟻。

「夏堂主,有何貴幹?」

夏菱繞著他轉了一圈,單手支著下巴,像是在看一件什麼貨物,上下打量,最後點點頭:

「看不出來,我們慈悲的神父先生還有這種愛好。」

男人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自己的袖口竟沾上了血跡。

他將外套袖子扯下來些,那隻手掖到身後去。

夏菱背著手,慢悠悠走近他,與他對視,好聽的洋文流暢吐出:

「躲什麼呢,掩耳盜鈴只能自欺欺人。」

她嬌美的梨渦下陷,「你們e國人,是不是遺傳了這種民族特色,嗯?」

「我道是誰偷了華彩鎏金盞呢。」

她揚起下巴,俯視這個矮小的洋人神父,笑容輕蔑且諷刺:

「真是整的一齣好戲,不僅得了古董,到時候還能倒打一耙巢六幫。」

「然後再以『華國人內訌』作為噱頭登上報紙譁眾取寵。」

夏菱緩緩逼近,直到神父被壓制在角落,退無可退。

「不愧是你。」

「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神父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然而,眼神卻有一瞬飄乎遊離。

夏菱眉梢一挑,笑了:

「嗯,不錯嘛,道行修的比前些年深了不少,不過可惜,你碰上的人,是我。」

「坎桑納,我不需要你聽得懂,我只要你知道,你別想在本堂主的地盤撒野,否則——」

她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示意外面死去老婦的方向:

「下場,已經給你提前表演了。」

坎桑納沉聲:「東西你不是已經搶走了。」

夏菱好看的眉蹙起,一臉無辜,「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什麼,還藏著掖著呢。」

她的視線移向坎桑納左側身後。

一位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