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弟弟。她怕弟弟的忍耐力不夠,她怕一直對簡家人的兇狠念念不忘的弟弟衝動起來與簡宏成衝撞,那無疑是以卵擊石。而且,她聽媽媽的話。雖然她恨死了簡家,可是媽媽既然讓她宥和恕,她只能忍著,即使有時候一看見簡宏成就想起小時候在簡敏敏手裡遭的罪她依然不寒而慄,手指頭會自動爬上頭皮上的一塊時時發癢的疤痕,她也忍著,她已學會盡量避開有簡宏成存在的地方,避開簡宏成的注視。

可簡宏成幾乎是陰魂不散地總出現在她眼前,尤其是,她被簡宏成拖上摩托,被簡宏成長途賓士送回家之後。她總能在人群之中一眼看見簡宏成的存在,越來越頻繁,而每次,簡宏成也彷彿有感應似的,同時看見她的存在。簡宏成的眼睛亮得讓寧宥害怕,那種害怕,就像搬家第二天的早上她被唐叔叔的愛人溫和地教訓時候的心情。可她不敢跟任何人說。寢室裡熄燈之後的臥談會上,大家經常是壓著嗓門兒嘰嘰喳喳亂說白天不敢說的事,可寧宥三番五次欲言又止,總是在黑暗的蚊帳中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衝動。她唯有在心中強烈地一再地自我批評,深深地自我譴責。

禮拜日傍晚,寧宥與寧恕吃了晚飯從新家回校。剛到校門,迎面就見簡宏成騎著漂亮的腳踏車匆匆而來。寧恕雖然因為簡宏成姓簡而心裡有疙瘩過一陣子,可後來就忘了,尤其是在大家都欽佩這個打走流氓的高中部大哥哥的前提下,他也喜歡簡宏成。再說簡宏成看見他總是很親切,讓從小不被重視的他很是受用,這都快成了他在同伴小夥伴們面前炫耀的資本。因此一看見簡宏成,他就大聲招呼,“班長!”寧宥想阻止都來不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簡宏成開心地走近。

簡宏成很是親暱地揉了一下寧恕的頭髮,就像平日裡對付他的弟弟,“也是剛從家裡回來?帶了什麼好吃的?”

“帶了姐姐做的蔥燒河鯽魚,還有榨菜炒肉絲。班長你帶著什麼?”

“書。來,挑一本。”簡宏成跟寧恕說話,兩眼卻總晃到寧宥那邊。見寧宥又是退後幾步,閒閒地低頭站在黑影裡,瘦瘦的身影似乎被夜風吹得能飛起來。簡宏成知道寧恕躲避他,但以為她只是老封建,因此主動招呼:“寧宥,你也來挑一本?都是書店新進的書,學校圖書館還沒有。”簡宏成賣力推銷,唯恐寧宥不挑。

寧宥走前幾步,卻是拉住寧恕的手,依然垂著眼皮,淡淡地道:“都是新書,等你看了再借給寧恕吧。”

簡宏成熱情吆喝,“沒關係,新書讓你們先看了又不會少一個字的。寧恕別聽你姐的,拿著這本,講火山的,你肯定喜歡。”

寧恕掙開姐姐的束縛,不僅接了簡宏成給的書,還又從腳踏車後座抽出一本世界建築方面的書,急切地問簡宏成能不能多借一本。

簡宏成又是一揉寧恕的頭頂,爽快地道:“借你。”然後得意地衝失敗的寧宥一笑,怕寧宥勒令寧恕交出書,他連忙踩著腳踏車跑了。

簡宏成一走,寧恕就舉著書在姐姐面前亂晃,笑著道:“偏要借,偏要借,我還要告訴同學是誰借給我的,哼哼,氣死你。”

寧宥衝口而出,“他姓簡,別忘了。”

寧恕繼續衝姐姐裝鬼臉,“你說過他不是,你說的。啦啦啦,我就是喜歡他,他看上去也很喜歡我啊,哪天他再組織打架,姐姐,你得通知我,我一定要跟去打。不,下次我自己跟他說,你肯定又不願說。啊,他停在橋邊……”

寧宥警惕地問:“幹嘛?”

寧恕將書往姐姐懷裡一塞,“我這就跟他說去,我願跟著他打架。”

寧宥趕緊一把拖住弟弟,可寧恕現在力氣大,使勁掰開寧宥的手指硬是要走,寧宥急了,壓低聲音道:“他就是那個簡家的兒子。要不是他爸是廠長,他哪來這麼富。”

大是大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