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是高力督梁犢?”張茂居高臨下,掏出一卷黃絹,“敕令雍州刺史張茂統轄謫戍罪卒,送至涼州,不得令其生亂!”

有石虎的敕令在,高力禁衛不敢造次,紛紛牽出健馬和牲畜。

“長安遭了蝗災,沒有餘糧,歇息一夜,明日速速西去。”張茂志得意滿。

有了這些戰馬,就能為樂平王石苞打造出一支萬人騎兵,可馳騁天下。

鄴城劇變,石虎病重,太子之位卻遲遲未下,而石氏諸子皆有重兵在手,豈會甘願久居人下?

梁犢看了一眼地上慘死的支伏都,心中陰霾更甚。

在城牆下歇息了一日,高力禁衛拖著疲憊的身軀,推著鹿車繼續向前。

以前有馬,有牲畜,不覺得辛苦,現在全靠兩條腿,還要推著車,一路上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而張茂似乎實在故意折磨他們,收了他們的馬和牲畜,還剝了他們的衣服,令斥候隨意鞭打,侮辱,稍有落後者,便被砍下頭顱。

從長安向西,受盡折磨,每隔十幾裡敵,就能看到他們的屍體。

到了雍城(今陝西鳳翔),筋疲力盡。

連梁犢都有些熬不住了。

雍城便是漢魏時期的陳倉,一向是屯糧之地。

梁犢望著雍城若有所思。

“都督!”數十名高力將領一臉憤恨,到了此刻他們已經明白,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到鄴城,甚至能不能活著趕到涼州都是未知。

羯趙涼州在黃河西南一角,一向是苦寒之地。

梁犢輕輕點頭。

當天晚上,營地謠言四起,“趕到涼州我等不是累死便是餓死!”

“天王如此對待,分明就是不欲我等活命!”

人群竊竊私語,悲憤到了極點。

還有數十名膽大之人逃亡,但第二日,能在營地外面看到被野獸啃噬的四分五裂的屍體。

眾人越發驚恐,圍住梁犢,“西去涼州,死路一條,請都督帶我等活命!”

梁犢朝頡獨鹿微使了個眼色。

頡獨鹿微大聲斥道:“爾等欲造反耶?”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彷彿點燃眾人心中的小火苗。

“造反是死,餓死累死也是死,等死,不如造反!請都督率我等殺回鄴都!”

這時代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高力禁衛全都是胡人,兇殘成性,等的就是這句話。

“殺回鄴都!”周圍數百條手臂高高舉起,彷彿波浪一般盪漾開來。

“殺回鄴都!”數千條手臂舉起。

接著數萬手臂朝天,吼聲如雷,直衝雲霄,連呼嘯的寒風都被壓下了,變成“嗚嗚”的哀鳴,天地間只有這四個字在不斷迴響:殺回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