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上了英文電視節目,補習完畢,學生走後,便靜心欣賞,有不明之處,尹白回來,同她討論。

沈太太暗暗留意越發覺得這樣聰敏好學,言行謹慎的女孩子實屬少有,寄人籬下,而能做到不卑不亢,真正難得,這樣的性格如屬天賦,那是家教好,假使是後天培養,便是工心計。

無論如何,皆是人才。

有一夜,描紅在看新聞報告,電話鈴響,女傭正在淋浴,描紅便去接聽。

「沈公館。」

那邊問:「尹白?」

他認錯了人,描紅卻不會,「你是紀先生。」

「噫,你是哪一位?」

描紅一樂,莫非事情尚有轉機,連忙答:「沈描紅。」

「唉呀,你們三姐妹的聲線一模一樣,你是幾時來的?」

「有一段日子了,姐姐出外應酬,要不要留話?」

「稍後臺青與你們會合,可就熱鬧了。」

描紅一怔。

臺青要來是誰告訴他的?

是尹白嗎。

紀敦木接著說:「我下星期到臺北,你有沒有話要帶給臺青?」

描紅馬上明白了,她心底閃過一絲憤怒,這不是真的,臺青怎麼可以這樣子!

紀敦木笑問:「尹白有無帶你到處逛?這城市自有它美麗的一面。」

描紅無心再說下去,「姐姐回來,我同她說你找她。」

「描紅,」紀敦木頓一頓,「尹白有沒有怨我?」

描紅聲音有點冷,「尹白從無怨言。」

「你說得對,我一直沒有聽到她說任何人的壞話。」

描紅說:「再見。」

沒想到是臺青,俗語說,兔子不吃窩邊糙,伶俐的臺青應該懂這個道理。可憐的尹白,難怪似有難言之隱,原來吃了這樣的暗虧。

描紅十分生氣,她握緊拳頭,在客廳踱步。

電話又來了,也是男生,亦是找尹白,語氣好不溫和,聲音叫人舒服。

「尹白出去了。」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她妹妹沈描紅。」

「呵是。」描紅有點意外。

「尹白時常提起你,這樣吧,請跟尹白說,韓明生找過她。」

「好的。」

但願這是尹白的新朋友,尹白,加油,爭氣,一定要博取勝利。

剛在這時候,尹白一人用鎖匙開門進來。

描紅不見三叔三嬸,便問一聲。

「他們還有下半場。」尹白脫下白皮鞋。

「這兩位小生找你。」描紅把字條遞過去。

尹白只瞄一瞄,「謝謝你。」並不放在心上。

描紅益發佩服尹白,她自問做不到這樣大方磊落,尹白的風度修養,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學到。

尹白躺在長沙發裡,喝著冰水,卻說:「描紅,你真懂得控制情緒.你看我,不如你,一想到要離鄉別井,心裡無限煩躁。」

描紅失笑,臨走時她變得歇斯底里,午夜夢回,想到未卜的前程,痛哭失聲,白天起來,帶著黑眼圈,強自鎮定,卻覺得天氣特別熱,人特別易累,還有,親人特別不瞭解她。

有好幾次她甚至想放棄出國這意願,根本已有工作等著她,外語學校的助教也不是每個有資格得到的職位,收入也不錯,況且,她的男朋友也在彼處任職。

放棄原有的一切,離開親人從頭開始,實在是人生道路上一件最可怕的事。

描紅聽聞過許多同型別的傳說:念英文專科的女演員早已獲得百花影后獎,差一年畢業,竟託詞到美國學電影,離開本家,結果只落得在電視片集做臨記,長時期連一句對白都沒有資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