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頭一哽,忽然有些呼吸不暢。

他喜歡她。

有一瞬間,杜若腦子發白,這想法如一道閃電打入腦海,將她的每一個細胞都刻滿“理智”的腦漿攪拌成漿糊。

他喜歡她。

他喜歡她。

他喜歡她。

他……

簫聲依舊喜歡杜若。

忽然一個激靈,她忽然想到:是的,簫聲依舊喜歡杜若他是簫聲依舊,她是杜若,僅限於這裡,僅止於遊戲。

遊戲以外,他不認識她,她,不是她。

猶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滿心的歡悅忽然冷卻。

她迴歸現實,感情迴歸理智。

然後她看到,簫聲依舊在黑暗裡不辨方向的疾行,赤月烏管帶著淒厲的呼嘯,瘋狂致命地對著空處擊打,好像那裡有個看不見的強大敵人。

簫聲依舊的動作凌厲致命,每一招的弧線都近乎完美,然而卻毫無建樹,徒費力氣。

——這是否預示他和她的結果?

命運太殘酷,開啟了潘多拉魔盒,帶給她無限絕望,又留存一線希望。

她聽到心動的聲音,又聽到夜鶯啼血的低鳴。

杜若覺得自己整個人被切成兩半,情感躲在心底懦弱的哀泣,理智控制著她的軀體。

她看到自己無聲地靠近簫聲依舊,遠遠推出一片水波,吸引了他陷入混亂的注意力。

然後冷漠地站在原地,不言不動,冷眼旁觀簫聲依舊一次二次地自殘,心底一片平靜地計算著簫聲依舊依靠自己保持清醒的時間,列舉可能出現的變化,以及她應當才去的應對方式。

——是了,這才是她,理智得近乎無情,冷靜從容,對所有事情冷眼旁觀。

這不正是簫聲依舊眼中的她嗎?

否則前段時間,他們之間的冷戰又從何而來,他對她的勸說改變又從何而來——他又為什麼將他對她的感情隱瞞至深,絲毫不露端倪?

假如不是這一次意外,他會等到什麼時候,她改變軟化到什麼程度,他才會告訴她?

杜若忽然明白了簫聲依舊對她的想法,以及對她的籌謀計劃。

回想過去那段時間,她和他從相互猜忌到相互吸引——他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主動接近和牽引;她懵懵懂懂的心動,縱容他靠近,妥協於他對她的感情處理方式的不贊同。

——感情的戰爭在她不知不覺中開始,他用最溫和無害的方式,對毫無防備地她展開掠奪。

杜若試圖微笑,卻又笑不出來:

在萬千人之中,她看中他,他看中她,兩顆心相互吸引,碰撞出炙熱的火花,那是過去的她,在二十一世紀所祈願的愛情。

但在這個時候,這樣的處境,有過那樣的經歷後,即便明知自己已經心動,在初時的喜悅過後,她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自己的處境,第一反應還是猜忌他的用心——不安全感早已深入骨髓,她本能害怕來自於他的傷害。

——自私,多疑,猜忌……

連她都覺得這一刻的自己無比醜陋。

簫聲依舊喜歡上的,會是這樣的她嗎?

心中燃起的祈望漸漸熄滅,她在心裡冷冷地嘲笑自己:——未來無定,命運未知,連心都無法自由掌控,身心都帶有殘疾,你有什麼資格妄想註定不能得到的東西?

她撫上心口。

——你動搖了嗎?

——不,我沒有。

資訊跳動,她恍惚醒來,眼神從迷茫到清明,從清明到幽深,從幽深到澄澈,只用了短短不到一秒的時間。

誰也不知道她心中經歷了怎樣的翻覆,十幾天懵懂的萌動,只用幾個呼吸,便被輕易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