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廣平王那看似一如既往實則愈發陰狠的行止。

他心裡到底有沒有人情?

他……還是個人麼?

錦被裡早就被婢女們支起的熏籠暖熱了,可秦唸的手足依舊冰冷。她嫁了怎樣的郎君!他可以欺騙髮妻,凌害親子,如這樣的人,死也贖不得他罪!

第二日秦念去向孫氏請安時,卻偏生遇上了廣平王。此時的廣平王依舊俊逸,神采飛揚的模樣,彷彿昨日殞命的孩兒壓根與他無干一般。秦念看著自覺心寒不提,連孫氏,亦皺了眉,道:“你身上一股子酒味兒……容郎才沒了,你作阿爺的,這般實在有些不像話。”

廣平王對他阿孃倒是孝敬的,此時並不抵駁,只道:“兒知曉。”

知曉算什麼解釋?秦念很想嘲罵他,然而一來那死了的孩兒不是她的,二來這郎君其實也算不得她的,她開言實在是沒什麼力量,便也閉了嘴。

孫氏卻搖搖頭,道:“你看,阿計從前很孝敬我,每日早上都第一個來的,今日卻不見蹤影!”

秦念心裡一沉,孫氏這還不知曉計氏發瘋的事兒?

她是不會告訴孫氏的,計氏那一通哭罵已經把廣平王賣了個乾淨,她不必叫孫氏知道自己已然明瞭了內情。

但別人呢,別人也不曾說嗎?

正想著這一出,門外頭便進來個婢子,面色也是慌的。秦念見得這樣的神情便覺得心提到了胸口上,總覺得是有事兒。

可還沒待她問,那婢子便跪下,極低聲道:“老夫人,大王,王妃……計貴妾她……沒了。”

又沒了?秦念驚得睜大了眼,而孫氏霍然站起,道:“你說什麼?她昨兒還好好的!”

“她身邊流彩說,計貴妾昨日便有些瘋癲,昨晚上安靜了,今早婢子進去服侍,卻看到……”

“看到什麼?”孫氏的聲音帶顫。

“看到她躺在榻上,眼珠子都摳了出來,手邊用血寫了一個老大的‘冤’……”

秦念聽得那婢子這樣說,身上汗毛都倒豎了起來,她在女子中算是膽大的了,如孫氏這般更是嚇得倒退了兩步跌坐榻上:“她,她敢自盡?!”

“她還穿了一身紅衣裳……”婢子將額頭抵在地上,彷彿接觸地面的肌膚多那麼一寸便能止住她身子的顫抖一般。

穿紅衣自盡……那是要化作厲鬼報仇的意思?秦念不由瞥了面色慘白的廣平王一眼,又看孫氏,但見孫氏雖強自鎮定,仍舊人如篩糠般,直至兩個婢子為她披了大氅方止了哆嗦,再開口便是:“那賤人屍首呢?!”

“還……還在她房裡。”

“拖出來燒了!”孫氏的聲音尖的駭人:“尋道人來,要保得住言語的,做法,做法!”

秦念垂了頭,一時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何等感受——她只知道,計氏這一死,真正與那一串怪事相關的人,都慌了。

他們能作假騙人,可頭頂神明腳下鬼,都是騙不得的!

如是,由不得他們不怕!

“阿計好歹也是府上貴妾。”她靜了靜心意,方道:“還是給她爺孃家一些撫卹吧。便說是重病暴亡……那一雙母子,也可憐……”

“你閉嘴!”孫氏卻就手抓了個擺瓶朝她砸過來,若非秦念身手敏捷,竟要被那瓶子砸個正著。隨著瓶子在牆上一聲碰碎,孫氏的咆哮也如期響起來:“她冤?她滿口胡言!誰冤了她,誰冤了她?!還穿紅衣,她要報復誰,啊?!這是王府,有皇家氣脈護著!她一個小賤婢,能為難誰!”

孫氏這一通話說得飛快,然而中氣實實不足。秦念聽在耳中,也不再辯駁,決意回了熙寧堂再額外囑咐個信得過的人去操弄此事,不叫孫氏知道便是了。

“我孫兒沒了,我也心疼,我不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