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在盧曼麗的記憶中被風乾的。

這個令她陷入萬劫不復的男人還活著。

別人都死了,為什麼他還活著?

避免洩露眼底的憤怒,秋芸一點點斂下眉眼,只是拳頭無聲地一點點攥緊,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

只有這樣,她才能強壓住心中的痛恨。

“阿姨今天沒跟您一起來?”蘇拾東問。

陳彥林回過神,笑著說:“哦,她有點不舒服,所以在家歇著。”

蘇拾東點點頭。

陳彥林最後瞄了秋芸一眼,才邁步往會場裡面走。

“怎麼了?”蘇拾東握住秋芸的手,卻發現她的手異常冰涼,“冷麼?手這麼涼。”

秋芸依舊低著頭,一開口卻覺得聲音艱澀而又沙啞:“……沒事。”

蘇拾東掰正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見秋芸面色慘白,他不由蹙起眉頭:“哪裡不舒服?”

秋芸捂著肚子,痛苦地說:“肚子疼,我想去洗手間。”

“我陪你去。”

蘇拾東將秋芸扶到洗手間門口後,就一直等候在門外,期間撥了通電話給私人醫生。

秋芸抱著坐便器,差點把膽汁都嘔出來,可是還不夠,胃裡像有一萬把刀片在絞弄著,輕微一個動作,就止不住地開始翻滾。

而其實最痛的是小腹,那種痙攣和脹痛交替的切膚之痛,大抵只有生孩子的時候能與之比對。

秋芸滿眼通紅,已經疼得汗淚縱橫,額前的碎髮被浸溼了,凌亂地貼在臉頰上。

最後疼得沒有力氣再動,她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回憶太疼,以至於牽一髮則動全身。

秋芸夢到前世最後一次扒竊,她被整個村子的人圍著毆打,被扯著頭髮在地上拖著走,褲子和衣服全部磨破了,她被狠狠地踢腦袋,被打得頭破血流……

最後,那個男人出面救下了她。

他之於她,是救贖,真正意義上的救贖。

從此,她脫離了扒手生涯,有了正經的活,成了他工廠裡的一名小員工。

她的妹妹再也不用跟著她顛沛流離,不用跟著她挨餓受凍,她們有了棲身之處。

她把自己拾掇得體面乾淨,不再是衣衫襤褸的打扮。

她終於可以做一個正常的女人。

她小心翼翼地懷揣著那份微不足道的愛意,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因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直到有一天,他握著她的手,告訴她:“遇到你之前,我可以接受家裡的任何安排,但現在不能,我不能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曼麗,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憑藉驚人的記憶力替做賬目,替他記住所有客戶名單,替他獲得更多人脈,甚至替他掃清一切障礙。

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執意要和她在一起。

本以為這個男人改變了她的一生。

遇到他將會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老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卻沒想到最終等來的卻是一場浩劫。

那一年,陳家在當地的一個小鎮大面積建立化工廠,當時好些家族參與該專案。

卻沒想到工廠排汙堆積在龍水灣的化學物質,竟造成了當時轟動全國的水汙染事件。

當地被殃及的村民眾多,死傷重病以百單位計數。

自此陳家的工廠被查封,陳家從此一蹶不振。

陳氏夫婦不堪重負,雙雙跳樓,獨留陳彥林一個獨子在世。

那晚,盧曼麗在天台上找到陳彥林。

他只是沉默,臉上一片死寂。

她只是抱著他哭,讓他千萬要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