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晏駕之日,這當口上她的處境自是尷尬,還是暫且不讓她去面對外人的好。皇帝交代完後就迅速步出了暖閣。

王智已帶著錢元禾並另兩個近身內侍備好了洗漱用品和素服等在梢間門口,見他大步出來,立時迎上前去,迅捷利落地伺候起他更衣洗漱。

“即刻傳令下去,緝捕喬安國,其府邸、外宅及名下一應鋪面田莊一概查封,親眷僕從及在京族親,全部羈押!”

距離他步出西暖閣的門口不過片刻之功,皇帝就生生換上了一臉堅毅果敢的神情,雙眸寒光閃爍,語調森冷地下了聖令。方才的倉皇悲慼,已然半點蹤跡都再尋不到。

自行理著素服袖口,走出梢間門口時,他回頭朝暖閣方向望了一眼,心裡滿滿都是苦澀的自嘲:若被她親眼見到他這瞬息轉變的臉色,怕是都會疑心方才的悲傷彷徨都是裝出來騙她的吧?

以她的敏慧,一定很快便會想通,他所謂的明知道喬安國在蒐羅偏方煉丹製藥給太上皇服用,卻又沒去阻止,是為了什麼。

若說心懷僥倖,眼看著父親病況危重、死馬當作活馬醫,想放任喬安國去試一把,也不是說不通,但他更重要的打算,顯然就是等著父親一死,就拿此事作筏,把害死太上皇的重罪往喬安國頭上一扣,借勢將其勢力一網打盡,讓有心維護他的人再也沒話可說。

昨日眼見父親甦醒好轉,至少他該去適時制止喬安國繼續為其進補的,那樣的話,說不定父親今日就不會突然晏駕,可他卻沒有。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存了私心,不想打草驚蛇壞了計劃,間接導致了父親的去世,這又與為達個人目的親自下手弒父差著多少?

自己果然是沒心肝的人啊,卻還要在她面前裝得好像一個孝子賢孫,即便她不會因此輕視他,鄙薄他,他自己也難免自慚形穢。

皇帝深深一嘆,轉過身之際,又已是一身的凜然端嚴,闊步走出門去,再不餘下半點優柔倉皇。陰鬱敏感或許是他與生俱來的個性,而同時雷厲風行卻也是他秉承的作風。

訊息想必已然送出宮去了,皇城外已有喪鐘之聲刺破凌晨的寂靜,傳進隆熙閣來。

一聲聲鐘鳴拖著迴音,綿延連成一片,好似被溼冷的空氣暈開,與冬日整個融成了一體。人們都被裹挾其中,強行浸染著倉皇悲慼的氣氛,無可遁逃。

綺雯身著中衣,披著他換下的中單,動作輕緩地走到暖閣門口,微微撩起錦緞幔帳朝外望去。

太上皇的過世,這個令他們多日以來又盼又怕的重大關口終於臨到眼前,等待他的,將是一場決定生死、也關乎天下的硬仗。

雖說已然籌劃完備,焉知能否讓每一步都依計而行,會不會出什麼紕漏,這些事她再擔憂也是無計可施,這場仗的正面戰場終究是她幫不上忙、只能由他自己去面對的。

……

沐浴在同一片喪鐘之聲裡,潭王端然站立於王府采薇堂正門內,待僕婢為他打理好素服衣襬,就提腳邁出了門檻。

縱是對他再熟悉的人、天下再精明的眼睛,也難在他臉上分辨出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那張素日總掛著溫柔笑意的臉上,此刻僅有一派木然……

第81章 各有籌謀

太上皇於臘月底過世,註定整個京城都無法如常過年了。

禛順皇帝白至臻是大燕朝二百八十多年來頭一位太上皇,本朝從未有過給遜帝辦喪儀的先例,而在古代人活著就談論身後事向來都是大忌,太上皇雖已纏綿病榻兩年之久,各方人士早都知道他命不久長,也不可能有人趁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公開商議他死後的喪儀怎麼辦。

是以等太上皇真的過世了,禮部難免有點抓瞎,不知這喪儀該按什麼規格操辦。辦得太過隆重未免顯得對現任皇帝不敬,辦得稍顯簡慢又怕帶累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