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檯上擺著那隻楠木首飾匣。無需問詢芹兒,綺雯也能腦補全這一天當中發生了些什麼事。

皇帝大張旗鼓地送她回來,可能還公開秀了下恩愛,又明著頒了賞賜,指給她一個近身侍奉的下人。他就是想在不冊封她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抬舉她,讓她自此再不會受人欺負,看來是自己隨口抱怨的那幾句,被他聽進心裡去了。

不過,這好像還不是全部。

綺雯打量著芹兒,小姑娘規規矩矩地站著,被她這一盯著看,更顯得拘謹不安。即便是皇上親口分派來伺候她的,也無需這麼惶然無措的吧?

“芹兒你告訴我,我睡著這陣子,除了今上送我回來、頒賞賜、撥你來服侍之外,還出了什麼事?”

芹兒臉色有點發白,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是茹兒、薰兒、芙兒她們……統共六個人,被宮正司帶走了,大夥兒都說,她們怕是……回不來了。”

……

自從綺雯上崗以來,最初一段日子是皇帝對她視而不見的試用期,然後是茶杯事件引發的吵架,緊接著是三天冷戰、潭王引發皇帝的潑天大醋、綺雯被罰三天灑掃、到期后皇帝到值房蹭飯,然後就是前天那場醉酒風波。

時間雖不長,尚不足一個月,卻是一連串的風波不斷。待到次日綺雯再去上值奉茶時,才是他們互明心跡之後,頭一回在工作場合再次以主僕的身份見面,彼此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下了早朝之後皇帝就直接回來了,這回不等他吩咐,值守宦官一見綺雯進來,就主動退去了外間。

上好了茶,綺雯公式化地拜倒謝了恩,皇帝也公式化地叫了起。然後綺雯就很乖覺地站在一旁,等皇帝先開口。

今天的公事辦得挺順利,皇帝身心輕鬆,沒急著去龍書案後坐著,而是在屋中閒在地踱著步。

她仍是那身粉藍襖子配天水碧裙子,但多了腕上的紫玉鐲、耳垂下的紅瑪瑙墜子和頭上簪的累金絲攢鳳銜珠步搖三樣裝飾,就顯得比從前明豔嫵媚了許多——皇帝深覺自己眼光不錯。

“那天的事兒,還記得多少?”皇帝信步走到自鳴鐘前,伸指撥弄著鐘頂上的鍍金小吊鐘,淡淡問道。

綺雯侍立的姿勢依舊標準,臉上卻是白裡透紅,滿是侷促:“記是差不多都記得,只是當時亂七八糟的夢也做了不少。事後就有點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做夢,即使記起來的,也不敢信以為真。”

原來聽前輩說,那種喝多了就胡來、酒醒就不認賬的都是借酒蓋臉的混蛋,綺雯深以為然,也認為,別說是酒精,即使是毒品,也沒有讓人本性徹底混亂和事後失憶的本事,那都是當事人的藉口罷了。

她酒醒後回溯那段記憶,確實迷迷瞪瞪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做夢,但記是都記得的。

皇帝很欣賞她這窘態,斜過眼來乜著她,怡然道:“記得就好,我來告訴你如何區分:好的就是真的,壞的就是做夢,真假你分不清,好壞總分得清了吧?”

被他抱了,聽他表白,自然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大好事。綺雯臉紅得更透,惕然望他一眼,僵硬地點點頭。

這麼說來,什麼不便承幸的鬼話看來只是做夢來著,還好還好……

看出她暗鬆了一口氣,皇帝勾起唇角,走近到她面前:“比如向我分說不該酒後亂性什麼的胡話,顯見都是好事,是吧?”

綺雯簡直要臊死了,又不能太失儀,只能儘可能地低著頭,幾乎快把下巴摁進胸口裡去,看得皇帝愈發得趣兒,臉上的表情都有幾分像潭王了。

既然翻起了舊賬,就要給個說法。綺雯鼓了鼓勇氣,道:“奴婢向主子起個誓,以後再也不與您鬧脾氣使性子了。”

這話說得很真誠,很發自肺腑。綺雯想了個明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