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庵。」容珂失笑,「她是有多麼怕我。事實上,若不是梁王提醒,我都要忘了她了。」

尼姑庵和佛寺號稱方外之所,一旦入內,凡塵往事俱化作過眼雲煙,一筆勾銷。官府的律法在佛家只是一紙空文,就算信徒在俗世犯了殺人放火之罪,只要大師願意剃度此人,那官府便無權追究此人的過錯。程慧真躲入尼姑庵,乾寧當然不能再去逼她。程慧真為了躲開容珂竟然作出這種事情,容珂都不知該難得地贊她一句聰明,還是說她何必。

容珂也一直沒想好該怎麼對待程慧真。若放過她讓她好端端過日子,容珂自認沒這麼大肚量,可是殺了她,容珂也覺得罪不至此。程慧真和這幾次暗殺密不可分,但是仔細看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幾乎為零,她唯一起作用的是祭祀墜崖那次,但是程慧真並不是制定計劃的人,她只是將她知道的訊息說出來罷了。後來容珂藉此扳倒吳太后、崔太后,程慧真好歹也起了些作用,雖然真正決勝的其實是容珂的計謀,而不是程慧真這個人。

程慧真處置輕了處置重了都不妥,現在她自己去尼姑庵出家,青燈古佛常伴一生,倒讓容珂鬆了口氣。

這樣也好,容珂立刻吩咐松雪:「立即讓人去辦程慧真的度牒,然後送到她所在的庵堂,順道提點提點庵堂的師太。還有,我們參與其中的事情,就不要讓她知道了。」

「奴明白。」

出家哪有那麼容易,若是所有人在俗間犯了事,就想躲進寺廟或者尼姑庵免罪,那官府豈不是亂了套?只有官府發了度牒,寺廟才能給信徒剃度,這個人才算真正出家,若不然,在每年兩次的檢查儀式上,沒有度牒之人,通通要被趕出來。

松雪退下後,另一個宮女才進來通報:「殿下,蕭都督求見。」

「傳。」

蕭景鐸是來和容珂商量人手調動的事,容珂大力剪除梁王黨羽、世家子弟,蕭景鐸的權力也隨之急劇膨脹。從前許多人都說蕭景鐸前途無量,到現在,蕭景鐸便已經是這個「無量」了。

「右衛大將軍一職空缺,你矚意何人?」蕭景鐸問。

右衛大將軍掌管勛衛、親衛、翊衛,是戍守京城的主要人物,這種人選不能馬虎,容珂沉吟了一會,道:「你先擬個單子,將合適的人呈上來,我再來挑選。」

「好。」

兩人正說著,一個宮女匆匆過來了。她看到蕭景鐸,連忙停步,低頭道:「蕭都督。」

兩儀殿的宮女沒有冒失之人,無事匆匆行走,必然有要事稟報。蕭景鐸和容珂都知道這個道理,容珂直起身,問:「怎麼了?」

「殿下,吳太后想要見您。」

容珂停了停,過了一會才低聲問:「她怎麼了?」

容珂已經感覺到,這不會是什麼好訊息。

「太后好像……撐不過去了。」

吳太后將自己熬的燈枯油盡,終於熬不下去了。

事到臨頭,她反而長舒了一口氣,她放心不下和靜,一直勉力撐著,現在,她終於可以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了。

臨走之前,她卻突然想看一看容珂,最後再看一眼這個從小到大,從來沒被她關注過的曾孫女。

老邁的吳太后聽到殿外傳來宮人的問安聲:「見過乾寧長公主,見過蕭都督。」

蕭都督是誰?哦對,是那個陪著乾寧東徵西討的年輕郎君。吳太后掀開沉重的眼皮,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影並肩朝她走來。

殿內的薰香燒的太旺了,燻得她想瞌睡,這樣想著,吳太后就慢慢閉上了眼睛。片刻的靜默後,巨大的哭聲在殿中炸響:「太后,太后!」

這樣大的聲音,再也不能吵醒這位三朝老太后了。

吳太后薨逝,宮廷內外到處都是一片哀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