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房頭的堰溝上也被挖開了一道細口,透明的水正順著小溝繞著他家曬穀壩流到下面藕田去,他家的灶房門開著,兩口子卻在藕田下面水稻田說話,正是朱慧芬安排他將上面的水渠挖開流到下面一片稻田裡。 朱慧芬先看到她,大聲張揚道:“二孃吃飯沒有?” 黎書慧一時拿捏不準說辭,先拄棍板臉的站在曬穀壩上面朝下頭望,尤其目光兇狠的瞪著水渠旁忙碌的王二。 這模樣朱慧芬早是習慣了的,也從不在意,仍腳跟腳的圍著王二轉,喜悅的試探著同黎書慧開他的玩笑:“幾十年從來沒勤快過的人今天還難得勤快會兒,我說今天二爺望水,喊他也在後面弄股水來把這下面的田放些水,你看乾的喲,縫都幹起來恁大一條,曉得天老主爺到底哪陣才落雨啊。” 擔著水的李國珍從下面田坎路過,她得意的望了幾眼,直等她走過那邊田灣,小聲跟黎書慧道:“她被整怕了,這回她不敢了,上回鎮裡面把羅昭全抓去把她嚇到了,這回我們都整她都不敢了,擔水都只敢在那邊小松林田裡舀兩挑。” 她越發暢快:“但是我們這回要高明些,我們這回挖的洞要小些,不像頭幾回那麼大,那邊李官福在爛田坎挖的那個也小,我們在後面堰溝挖的也不大,他上面檢查我拿塊石頭一壓就是......最主要還是二爺,他腦筋夠用,你哪個能想到那田中間管子有個洞呢。” “走啊!屁話連天!”王二有氣無力的呵斥,扛著鋤頭往下面水渠去,一面氣鼓鼓嘀咕著,又忽然大聲咒罵:“以為你就是個好東西,以為你撿去了就得到了,以為你撿到了就發財了,你撿到了以後日子就好過了,還信佛,信啷個佛,菩薩都不會原諒你......” 撿到金佛像還給他,他不但不感激,反而回回看到黎書慧都要或直白或拐著彎的咒罵幾句,朱慧芬去觀花婆那裡燒香回來,觀花婆道那是他的魂也丟了,上下石壩這方有鬼,是冤魂把他的魂牽走了。朱慧芬先頭還為他跟向黎書慧賠罪,現在也只是無關緊要的笑一笑,岔開話題說別的去。 黎書慧是懶得生氣,本就在心頭將他當做爛人一個,只是划算了朱慧芬,一招得勢,人前人後神氣的跟王二從前小川外出打工回來頭一年給他買皮襖夾克時的神情一模一樣,還說這幾十年虧了她,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潘天發說他的風光日子過去了,丟了一個金佛像,把他的魂也丟沒了,從此朱慧芬翻身做主人。 黎書慧像演繹一場沉默的啞劇,一身鬱結的怒氣而來,只在上面站了一陣又靜悄悄的轉去。王二兩口子在下面田坎上一個哀怨喋喋不休一個歡喜樂在其中,以為她還在上面: “先頭我也說他兩個要成呢,其他都還好,人也將將就就的,就是遠很了不安逸,還要坐恁遠的火車,一去一來的車費都不得了,而且這個姑娘我看的話,耍朋友好的人不一定過日子就好,有的人耍朋友的時候千好萬好,真正要過日子生活還是要有些考驗,咦,走了嗎?” 王二瞪她:“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壞人學跳神,以為她是個啷個好東西,一天到晚跟她說不完的話,話多的揹簍都背不完。” 她歡喜的笑兩聲:“說這些話又不是說其他的,說兩句話有啷個關係呢,這陣兒才說我呢,那會兒是哪個二爺二孃喊的親熱得很欸。” 不止他喊的親熱,大部分認識老張兩口子的人都喊的十分親熱,從前時陣兒的李貴和王正書也是,李貴自不必說,老張夫婦雖然是黎祥琴的親姑姑,但老丈人在世時並未瞧上他,也從未給過他一天好臉色,於是他也從未稱呼過他父親,但他對老張夫妻還算敬重,雖不以姑姑姑爺稱呼,叫二爺二孃還是十分客氣。這一滿山裡,轉來轉去都該是比血緣還親的親密關係,可越是親密的關係越容易翻臉,仇視,怨恨。 還沒等到老張回來問清楚,已經聽到他和李官福的聲音在那邊黃泥磅熱鬧起來了。無非還跟往年一樣,為了幾滴水,黎書慧站懟窩上望半天,又走到這邊大石包來望,忠傳砍完的苞谷杆子擺了滿坡,她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