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吃飯老張作陪,還有趙盈和潘宜。兩個孩子簡直鬧騰得要命,一會兒上桌要吃這個一會兒下桌要玩那個,一會兒好的不分你我,一會兒吵的不可開交,黎書慧把兩個小東西喊進去,一眨眼沒注意又跑出來了。 吳豪道:“小娃兒是這樣,不管她,讓她耍唄,你讓她在那裡規規矩矩的坐著啷個可能呢,本來娃兒太乖也不好,真要坐那兒一動不動你還嫌她傻嫌她憨呢。” “嗯,你說的,一會兒不管她就要翻天了,還有一個葉子菜,炒了就來,你們先吃。” 兩個人朝屋裡喊:“夠了夠了,要吃不完了,莫整了出來吃飯。” “先吃先吃,莫管,吃你的。”老張招呼,又逗氣的哭還是要追著趙盈跑的潘宜:“還要跑,等哈兒還要捱整,快點來,快來吃飯,飯吃了好轉去了。” 老江道:“結果潘運的人參啷個樣嘛?賣完沒有?” “賣了噻,一哈賣完了,外地的老闆來一哈收走的。”老張喝一口藥酒,搖搖頭:“他那個不值得,不值得,今年一年他是沒有搞頭的。完全耽擱了。” 母女倆端菜坐上桌來,黎書慧逮兩個孩子坐邊上,小聲笑罵:“人家沒有搞頭你有搞頭,你那一坡煙又管得了幾個錢嘛?一樣是一年辛苦到頭,人家那個還壓稱,幾根就是斤把斤,你那個呢,多大一把也只有幾兩。” 吳豪樂道:“莫說二爺這個還是管錢哈,二十幾塊錢斤欸,他哪怕就是稱半斤也有上十塊錢呢,尤其像我們老漢那種年紀的老頭兒,最喜歡吃這種煙,我給他買紙菸藍山城他還不要,還嫌沒有煙味。” 老張便十分得意道:“我這個煙味道是好欸,吃過我煙的人沒有幾個是說我這個煙屁的,不怕那街上恁多賣煙的老頭兒,還數我的煙最翹,專門老早來等我的都有。” 黎書慧又道:“好是好,你沒看到那割煙的時候老夜老深還在起來給他牽煙,每天早晨晚上的收,曬,落雨遮篷布,太陽大了曬焦了又趕忙拿東西蓋倒,晚上蚊子又多,天氣又熱,丁點兒瞌睡都睡不了,一天到黑圍著那煙轉,起碼要忙兩三個月,有時候二道煙久要忙小半年。” 忠傳看母親雖然怨怪,也還是輕言細語連說帶笑像平常夫妻說話擺龍門陣一樣,父親雖有些尷尬神色,還算溫和自然,便不多言語,只管照顧好兩個孩子,安靜吃飯,夾菜。 放在從前老江兩人恐怕會難為情,如今也是厚臉皮子了,只是他大約也喝多了酒,迷離著眼睛歪著腦袋道:“種哪樣都辛苦,以前我們還在小燕子,也是大熱天給人家收穀子,我跟我老漢一起,那時候還沒有煙欸,不像現在一天一包煙一頓飯,那時候就是幾塊錢,然後個人帶吃的去,晚上近的就回來睡,遠的就看主人家有沒有床,或者幾根板凳湊攏來,或者涼蓆躺席扁擔,反正也是,蚊子多的起堆堆,要把人抬走那種,我記得最清的就是有年在石塘給人家收穀子,那真是,那我真是一輩子都記得,太遭罪了,腳杆在田裡不曉得啷個東西咬的,真是腳杆都抓爛完的,癢的鑽心,轉來我媽看到我真是抱著我就是一場哭,又是伏天,蚊子到處圍著我腳杆咬……” 吳豪端酒杯碰他:“辛苦辛苦,來來來,整一杯兒。” 老張也點著煙道:“過去那時陣兒是這樣,是辛苦,要過生活確實不容易。” 黎書慧安慰他:“現在苦出來了噻,現在工作也好,媽老漢也健在,身體也好不要你照顧,現在一屋人在街上住著要啷個有啷個,隨便買啷個都方便,像這個山坡坡,買包鹽巴都費力。” 他還是搖頭,憋回眼淚苦笑:“方便不方便都一樣,只要有錢整啷個都方便,馬上這裡馬路不是修過來了。實際真正住在街上未必有你住在這裡安逸,你在這裡想吃啷個上地裡摘就是了,在街上能有恁方便啊?隨便哪樣都要拿錢買,隨便幾張青菜一根黃瓜都要錢買,能像這樣自己有塊地嗎?哪裡來錢呢?當時戶口全部是轉出去的,屋裡土地荒了幾十年了還轉去種莊稼啊?倒是在大城市也好,隨便搞個啷個打個零工也能糊嘴,光是個鎮上,生活消費再屁呢,始終要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