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嗔痴怨,放不下,求不得,求得之後,尚且有不滿,真如那出家人剃了三千煩惱絲,遁入佛門,一心清淨,又哪裡來那麼多的身不由己?”

她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這樣的俗人,既然已經是權勢愛恨皆放不下,自然是做不得陪人泛舟湖上這樣風雅之事來的,何況西施陪伴著范蠡泛舟湖上也不過是個傳說罷了,誰知西施對這樣出賣自己換家國天下的男人,心中安能無恨,不也有西施含恨沉塘化為滿池出淤泥而不染之荷的傳說麼?”

百里赫雲看著西涼茉許久:“所以呢,你還是寧願在這塵世之間陪伴著九千歲那樣的魔頭一生一世,而無不甘麼?”

西涼茉淡淡地道:“誰執我之手,斂我一世癲狂,誰掩我之眸,遮我半生流離,與魔為伴又如何,人間天上,不過瞬間流光已逝,我所看重的是那個他的一生之中已是蒼涼荒原,只得我一抹殷紅者,而不是那天上人間,繁華三千,弱水無數,只取一瓢者,。”

因瓢永在他人手中,若是他人歡喜,隨時都可以再換一瓢弱水,但荒原萬丈,本就沒有生息,她這一抹殷紅,卻是唯一永恆。

百里赫雲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轉臉同樣看著那一輪彎月,淡淡地輕笑了起來:“是啊,人生何曾有這許多的‘如果’,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今日這般喜慶的時候,咱們還是不要再打這些啞謎深言了罷。”

西涼茉點點頭,悠悠一笑:“好,不談國是人間是非,只聽曲飲酒。”

說罷,她隨手也不知道從哪裡就弄出一隻酒壺往自己嘴裡倒了一口之後,丟給百里赫雲,百里赫雲接了過來,利落灑脫地直接就著壺嘴品了一口,笑了起來:“果然是好酒,聽說千歲爺善於釀酒,這酒不像是宮中制式,莫不是你偷了千歲爺的珍藏。”

西涼茉懶洋洋地一笑:“是啊,所以你要是這個時候再和在臘梅山莊裡頭那樣猶豫著等人試毒,只怕以後都沒得再喝了。”

百里赫雲輕笑,眯起眸子:“這酒叫什麼?”

西涼茉悠然道:“醉紅塵。”

百里赫雲大笑,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池邊,靠著柱子再次仰頭喝了起來:“好一個醉紅塵,紅塵醉,醉笑紅塵三千場,不見人間煩惱事,只餘黃粱美夢高。”

西涼茉看著他灑脫優雅的模樣,也慢條斯理地拿了一隻酒壺喝了起來。若不是百里赫雲是敵人,她想,她還是很願意深交這樣一個修養、人品、智慧都極為拔尖的人物做朋友的。

只可惜這般暢飲聊天時刻未必都有長久,他年今日,也許伊人已逝,也許刀兵相見,血流成河。

百里赫雲喝了一會,便又隨手扯了葉子吹起曲子來,或者有雄渾之意,或有如泣如訴,惹人淚下。

不時與她閒聊幾句,又喝起了酒。

二人竟全然忘了那婚宴還在。

……

讓人送走了喝多了醉紅塵,連路都走不動的百里赫雲。

西涼茉看者他的背影,輕嘆了一聲,轉身向仍舊喧鬧的宴會走去,再想著一會子怎麼交代百里赫雲的去向,卻不想一轉身竟然撞上一堵牆。

西涼茉捂住鼻子倒退了幾步,一抬眼,才發現,原來不是牆,而是人的胸膛。

胸膛的主人正靜靜地看著她,陰魅的眸光幽幽深深,也不知在那裡看了她和百里赫雲兩人喝酒多久,亦看不出喜怒。

西涼茉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麼,貞元公主跟你告白完了,然後過來抓姦麼?”

方才早已經有人向她密報了新嫁娘從視窗躍出私下尋了暗戀已久的心上人告白悽美動人傳奇。

百里青看著西涼茉,挑眉:“怎麼,莫非你和百里赫雲果然有姦情。”

西涼茉笑了笑:“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