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我呢?我小時候在鄉下,晚上睡在穀場上,都有蛇爬到身上準備做窩呢。”

齊立言還是被王韻玲死心塌地的追隨打動了,他收起玩笑的表情,認真地說:“我要是有一天發了,我一定把你挖過來,只有你最理解我。你跟張慧婷不一樣!”

這樣的比較很不恰當,但說出來又無法收回了。王韻玲倒並不介意:“人和人為什麼要一樣呢?再說我沒發現我們有什麼不一樣的。”

齊立言說:“是呀!張慧婷當初見我獲了市裡的科技獎,死活要嫁給我,她是要看到一個人必須從這一次成功走向下一次成功,而你卻願意看到並容忍一個人從這一次失敗走向下一次失敗。這就是不一樣。”

王韻玲說晚上要去上課,她正在自修大專課程,沒多少時間吃飯,齊立言說吃碗麵條總可以吧,王韻玲說:“我請你吃!”

他們在蘆林街的一家乾淨而整潔的小酒館裡點了兩個菜,要了一瓶啤酒,共花了十八塊錢吃了一頓晚飯,飯店服務員見一個粗糙的男人和一個精緻的女孩在一起吃飯,交頭接耳地議論了好半天。

酒樓 12(6)

買單的時候,齊立言跟王韻玲為搶著付錢爭執了起來,他說你憑什麼看不起我們收破爛的,王韻玲說你到我這裡來當然我付賬,哪天我到三里井去,你讓我付我都不付。齊立言見王韻玲說得在理,就沒再堅持。

出門的時候,張慧婷突然堵在門口,齊立言和王韻玲都愣住了,還是張慧婷打破了僵局,她對王韻玲說:“天暖和了,棉襖穿不住了,我是到你這裡來拿衣服的,你們院子裡人說你在這吃飯,我就來了。”張慧婷來拿去年秋天放在這裡的那套超薄的湖藍色的羊絨裙。

齊立言在三里井廢品一條街已經跟破爛王們全都混熟了,他們不再把他當做逃犯和神經病患者,而是當做一個同夥,這個同夥除了鼻樑上多架了副劣質眼鏡外,跟大家的遭遇差不多,下崗工人,老婆離婚,身無分文,光棍一根,他甚至比其他破爛王還要慘一些,別的破爛王晚上收工後還有個合法的女人或私奔的女人摟著睡覺,他只能抱著枕頭睡覺。破爛王們收工都比較早,一般五點多鐘全都鳥一樣飛回巢穴,齊立言在數完票子後,揣一包煙,拎一瓶火燒刀子酒鑽進某一個破爛王的屋裡,他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酒。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齊立言藉著酒力告訴他們:“武功中講究劍走偏鋒,殺人於無形,收破爛是最不起眼也是最沒人看得上的行當,可我算過,平均利潤是百分之三十,除了販毒,收破爛是利潤最高的行業,將來我們不是成立廢品回收站,而是要成立廢舊物資回收公司,做出規模,做出聲勢,做得驚天動地,要在全國做出品牌來,在全國開連鎖公司。”破爛王們雖然不懂公司、品牌、連鎖這些玩藝是什麼,但他們被齊立言設計的收破爛的光輝前景煽動得熱血沸騰,都說戴眼鏡的就是厲害,四個眼睛,看得深,看得遠,於是又撬開一瓶酒,豪情萬丈地喝了起來。時間不到一個月,齊立言已是三里井眾星捧月的人物,要是哪天他遲迴來一會兒,就會有破爛王守在他的門前等他去喝酒,去啟發他們不開竅的腦袋,窮人們的精神生活有時候只要能陶醉於一種語言的妄想就夠了。

在三里井的破爛王當中,最崇拜齊立言的是李山成。尖嘴猴腮的李山成是柳陽南城棚戶區的後代,父親被鑄鐵廠的鐵水澆死後,他跟編蘆蓆的母親一起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初中沒畢業便輟學成了公共汽車上的優秀扒手,十五歲就進了勞教所,二十一歲那年母親得了乳腺癌沒錢化療,他鑽進了供銷社財務室撬了一個保險櫃,共計盜得一萬多塊錢,可還是不夠,於是他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後半夜去銀行撬保險櫃,想多弄些錢,保險櫃還沒撬開,當場就被銀行值班人員用槍抵住了腦袋。母親在李山成被法院判入獄六年的第二天,喝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