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卒

蘇州于姓者,好鬥蟋蟀,每秋暮,攜盆往葑門外搜取,薄夜方歸。

一日歸晚,城門已閉,於驚駭無計,徘徊路側。見二青衣遠來,履橐橐有聲,向於笑曰:“君此時將安歸乎?我家離此不遠,盍宿我家?”於喜從之。至則雙扉大啟,室中置舊書數部,磁瓶銅爐各一。於手持蟋蟀十數盆,腹餓甚,映燈而坐。二青衣各持酒脯來,相與對啖。隱隱聞病者呻吟乃眾人喧雜聲,於問故,二人曰:“此鄰家患病者勢甚迫故也。”

未幾,漏下五鼓,二人相與耳語曰:“事宜辦矣。”出靴中文書一通,謂於曰:“請君呵氣紙上。”於不解其故,笑而從之。呵畢,二青衣喜,以腳跨屋上而舞,長丈餘,皆雞爪也。於大驚,正欲問之,二人不見,壁外哭聲大作。於方知所遇非人,是勾魂鬼也。

天明,啟戶欲出,則門外扃鎖甚固,不得出,乃大呼。喪家人驚,開鎖入,以為賊也,爭毆之。於具道所以,且指蟋蟀盆為證曰:“豈有行竊而攜此累墜物者乎?”喪家人亦有相識者,始得免。所餐酒脯盤盒,俱喪家物也,竟不知從何處攜入,己身亦不解從何而進。

趙西席

山東按察司白映棠,家延一西席,姓趙名康友,康熙丁卯孝廉,賓主師弟俱各相得。元宵張燈,彼此宴飲散,孝廉就寢書齋。次日薄午不起,有小僮戶外窺之,見孝廉頭上插紙花雙枝,兩手反接,口微笑而目斜瞪,赤身僵立。僮大驚,喚主人蹋戶入,則已死矣。當胸一圓洞,通於背,大如碗,中無心肝,不知被何物探去。插花反縛剝衣者,像牲牢之形,以戲之也。

楊四佐領

楊四佐領者,性直而和,年四十餘,忽謂家人曰:“昨夜夢金甲人呼我姓名,雲:『第七殿閻羅王缺,無人補,南嶽神已將汝奏上帝,不日隨班引見,汝速作朝衣朝冠候召。』予再三辭,金甲神曰:『已經保奏,無可挽回,但喜所保者連汝共四人,或引見時上帝不用,則陽壽尚未絕。』言畢去。夢兆如此,決非偶然,家中可速制朝衣冠以待。”家人聞之,在疑信之間,猶未喚縫人為製衣也。是夕,金甲神又來唶曰:“命汝制新衣而緩懈,何耶?昨玉旨已降,點汝作閻羅,不必引見矣。”楊驚醒,急語家人畢,昏暈而逝。

俗例有接煞之說,至期,家人從俗行事。有百戶胡姓者,晚來臨奠,過楊所居巷口,見高燈旗纛中,有蟒袍而盛服者,疑為巡城察院,侍立路側。方諦視間,楊在車中大呼曰:“胡某毋恐,我陰間到任,少一判官,將仗君助我。”胡驚懼,自道親老不可即死。楊曰:“我已奏上帝,事無可商。汝親老,吾亦知之,當令我妹夫張某代汝養母。”言畢不見。

胡奔至家,深悔臨奠之行,與其母相對悒悒。有叩門者,持銀一封,曰:“我楊四佐領之妹夫張某也。昨夢閻羅王召去,命以五十金助汝家養膳之費。閻羅所命,不敢有違,故來奉贈,且速駕也。”胡自知將死,出外辭親友,越三日卒。

藍頂妖人

揚州商人汪春山,家畜梨園。有蘇人朱二官者,色技俱佳,汪使居徐寧門外花園。一日,鄰家失火,火及園,朱逃出巷。巷西有二美人倚門立,以手招之,朱遂入。二美自稱亦姓汪,春山族妹也。語方濃,一豹裘而藍頂者來,雲是二美之父,年五十許,強朱為婿。朱雖心貪女美,而自訴家貧,無以為聘。藍頂者雲:“無妨,一切費用,我盡任之。”朱欲回蘇告父母,藍頂者雲:“汝歸蘇可也,但吾女貪汝貌而為婚,自知非偶,切勿通知吾侄春山為囑。”朱買舟,同抵閶門。語其父。父故木匠,亦以娶媳無力為辭。藍頂者助錢二十千為婚費,錢皆康熙通寶,朱絲穿。

二官攜歸,路遇數捕役尾之,曰:“此朱繩穿錢乃某紳宦家壓箱錢,汝為盜驗矣。”將擒送官。二官告以故。一市之人聚觀,以為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