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還是喜歡晚上,白天見面我的頭腦可能會一片空白,一點思想都滲不出來。森說那好吧,還在晚上,可是別再去咖啡館茶室了,那還是室內,你應該去露天走走。於是我們來到一座公園,坐在石凳上看頭頂的星空,四周是影影綽綽的花木,還有隱約的蟲鳥啾鳴。

我:“這兒的夜晚真幽靜,好像在古代。”

森:“夜晚使我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卻更清楚地看見遠方的世界——透過想像看見。”

我:“陽的世界隱去了,陰的世界就會浮現。正如我們閉上眼睛,幻覺世界就會湧現。”

森:“可惜的是,這樣幽靜的夜晚在現代都市已很難尋覓了。”

我:“這兒使我想起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也想起了冰心的《林中雪夜》。那種空靈的意境來自藝術創作時心境的幽靜。”

森:“那種幽靜是一種封閉的觀照,是超越現實生活之上的。現實生活試圖淹沒一切平庸,而藝術創作以虛幻的力量抗拒這種淹沒。”

我:“嗯。這種虛幻的力量正來自幽靜。朱自清、冰心,在動盪的年代竟能寫出那樣恬靜、純淨的篇章。”

森:“也許正是動盪造就了他們的幽靜。”

我:“就算現在這樣和平的年代,走到我們現在這樣的地方,如果心靈仍被繁雜和功利充滿著,也感受不到這幽靜。”

森:“早晨的清朗,午後的慵懶,夜晚的幽邃——無論白天或黑夜,無論我做什麼事情,我都會體驗到事件背後的這種自然氣息。這種體驗有時使我做事心不在焉。”

我:“你是讀哲學的,也許這種超越具體事件而對自然節律的本質體驗正是一種哲學情懷呢。跟你一樣,我也不想經歷生活中具體的事件,總想把它們轉化為純粹的感受。”

我們靜下來,仰頭看著一輪皓月當空。幽靜產生了錯覺,好像夜已很深。看了一下手錶,才八點多,九點都不到。

我:“在沒有電燈的古代,晚上*點鐘快要進入深夜了吧?”

森:“是的。李白快要對著月亮作‘靜夜思’了,蘇東坡也要‘把酒問青天’了。”

我:“呵呵。可現代社會的晚上*點鐘,豐富多彩的夜生活才剛剛拉開序幕呢。”

世界從家的視窗湧現(9)

森:“你肯定喜歡黑夜吧?”

我:“當然。我經常通宵達旦讀書、寫作、上網,有時半夜還在網上購物呢。”

森:“我也喜歡黑夜。白天因光亮而充盈了無數具體的意義;相反,黑夜因黑暗而變得抽象。人在黑夜中變成了形而上的存在,無拘無束,無邊無際,浩浩渺渺。”

我:“人什麼時候能真正溶化自己的面板,變成廣大的存在——在黑夜裡。白天我有時關掉電話睡大覺,朋友找不到我,我就借用一句歌詞說:‘我的黑夜比白天多,我要這樣過……’”

森:“為了找你,我也吃了不少苦。”

我:“呵呵。希臘神話中說:‘密涅瓦的貓頭鷹到黃昏才飛出來。’你到夜裡就能找到我。”

森:“但是你有沒有發現,現代的夜已完全不同於古代的夜?電腦熒屏亮如白晝,手機彩屏比白天更璀璨,電視熒屏更是沒日沒夜地上演著生死愛恨劇。”

我:“是的。現代人的夜是白天生活的延續,甚至是白天生活的擴大化,放開手腳,吃喝玩樂。有太多的活動專案讓現代人忙不過來,於是他們只好點亮夜晚,透支夜晚。”

森:“可在古代,夜的黑暗不由分說地淹沒了古人的當下生活,跟光天化日下的現實絕然劃分。人潛在的哲學和宗教情愫也在夜裡浮現,蘇東坡在月夜裡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哎,多有詩意!”

我:“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