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仇啊,你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出去讓人笑話……哎!哎!哎!不準用劍氣,大家都是斯文人,你怎麼動粗……”

眼見著男孩抱頭鼠竄,飛快地逃遠了,白緣被勁風鼓動的衣袖緩緩靜了下來,忽然搖頭失笑,眼中有淡淡溫和:“這憊懶小子……”

師映川一氣跑得遠遠的,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他隨手摘了根草放在嘴裡叼著,在白緣面前滿是油滑之色的臉上此刻卻展現出一種不符合年齡的苦笑,他雖然嘴裡說不在乎,然而心裡又怎麼可能真的不在意?他曾經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成不變,那時的世道雖然有各種不公,也有壓迫,但只要努力,至少可以安安穩穩地生存下去,而他更是生於殷實之家,也算得上聰明伶俐,人生的前十八年當真是一帆風順,接下來他的人生軌跡應該無非就是幾年之後娶妻生子,從此安安穩穩地享受生活,然而世事難測,一夜之間他失去所有,緊接著病痛纏身,掙扎求活數載之後嚐盡人情冷暖,看遍事態炎涼,到後來,終於解脫。

一時師映川抬頭望向頭頂的璀璨星空,種種心事盡上眉頭,七年前的那個夜晚,他被眼前風雪中的一幕所震撼,一個奇妙而陌生的世界就此展現在他面前,然後那個撐傘人抱他去了最近的小鎮,將他寄養在董老七家中,整整四年,他一直在那裡忍受著被人像牲口一樣使喚的日子,只因為他不甘心一輩子過著庸庸碌碌的生活,像絕大多數人一樣卑微地活著,他渴望著人生有所改變,渴望著那個人會來,為他開啟一扇通往未知的大門,後來這個願望實現了,但卻並沒有他預想中的那麼順利……

“還真是讓人頭疼。”師映川喃喃自語,他索性坐下來,吐出口裡噙著的草杆,摘了一片葉子放在嘴邊嗚嗚地吹了起來,伴隨著這曲歡快的小調響起,師映川的心情也漸漸暢快了起來。

“……安靜。”師映川正自得其樂地吹著小調,突然間卻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一個突兀的聲音,師映川一愣,頓時就下意識地循聲看去,只見幾步外的千仞絕壁前,一個身影正坐在一塊石頭上,一手擱在腿側,另一隻手拎著酒壺,神態輕鬆愜意,明明彼此相距這麼近,師映川卻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那人微微轉首看過來,夜風吹得林中葉子沙沙地響,月影稀明中,雙眼狹長如刀。

☆、五、山門

這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很年輕的模樣,眼梢極長,鼻樑甚高,薄薄的嘴唇上沾著酒水,師映川離此人只有一丈多的距離,月光又足夠明亮,因此可以發現對方雙眉淡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甚至完全能忽略不計了,若是旁人像這樣近乎沒有眉毛,看起來必定是模樣十分古怪的,但此人卻並不顯得如此,甚至這似乎都算不上什麼缺陷,只讓人覺得他形容俊美與旁人有異罷了,及腰的長髮泛著黑亮的光澤,柔軟順滑地貼在他身上,師映川這三年來在斷法宗內見過的所有人當中,沒有一個人的五官能及得上此人精緻風流,如琢如磨,月光下,有若神子,令人驚歎。

師映川翻遍記憶也想不到曾經見過這人,不過斷法宗在此處有門人眾多,他沒見過的也多的是,當下便笑眯眯地道:“不知道是哪座峰上的師兄?”

銀白的月光從天空中灑落下來,照亮了男子臉上似有若無的笑容,那人微微別過目光來,眼角眉梢全是淡淡若煙的愜意,他眯起眼睛,薄薄的唇向一邊挑起,嘴角一如二十多年以來的那樣帶著刀鋒般的笑色,道:“……什麼師兄?”

那是悅耳且充滿磁性的聲音,年輕男子喝了一口酒,修長的手指挑著酒壺上的拴繩,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語氣卻不容置疑:“小子,快點滾,別在這裡礙人清淨。”

這人說話委實極不客氣,但凡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不過師映川可不是什麼楞頭青,他記得從前不少小說之類的東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