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來了。

我父親二十歲時就在民國的海軍工作,一直工作到1928年左右。我父親一生有兩樁很得意的事。第一次世界大戰快結束時,他帶一條小軍艦,繳了德國人在青島的兩條軍艦。因為德國人回不了家,再這麼耗著也沒轍,他就繳獲德國軍艦,不讓海盜搶走。另外,一條海參崴俄國軍艦帶了若干財富逃亡,他在海上攔截住了。所以,他用一條小船替*海軍掙了三條船,這算有膽有識了。

我父親雖做武官,卻有文人修養。一方面受到家裡的傳統教育,一方面受到英國紳士風度的薰陶,所以他的人文學術素養很高,歷史、地理、文學功底都不錯。

孫中山先生將總統位子讓給袁世凱了,他說要巡視江防,就是坐我父親的大船。船名為“聯圻”,我父親是副長,因為艦長請假,所以我父親陪著孫中山先生,上游到宜昌,下游到浙江海面,東邊到連雲港,陪他看江山的形勢,指點江山!我父親向孫中山先生建議:海軍的基地不能像北洋軍隊那樣佈置,要設在浙江的海外,就是象山港,那裡港闊水深,島嶼很多,扼守長江口,南下可以制約南洋,北上可以制約北洋。後來孫中山先生寫《建國大綱》,就將海軍基地選在象山港。

孿生兄弟

北伐勝利之後,*海軍等於半獨立的形式,司令部放在上海,也不南,也不北,不給軍餉,得自己想辦法籌餉。以前有一個籌餉的辦法,把將官分配到海軍掌握的第二等的海關,第一等的海關由英國人掌握,不讓中國人插手。我父親就被派到廈門任海關監督,廈門收到的“關餘”,就是繳付對外賠款數額後的餘款,用來維持海軍的費用。我在廈門出生就是這個道理。

1930年,我在鼓浪嶼出生,出生的房子就是現在廈門大學的宿舍。我三歲就離開廈門了,沒有什麼印象。後來,我回去看過,房子比原來差遠了,住太多人,糟蹋掉了。我出生的醫院也找到了,是傳教士的醫院,就在渡口旁。

我出生時手腳是彎的,成長後肌肉不發達,需藉助雙柺行走。孿生弟弟許翼雲則健全。雙胞胎這種例子太少,現在有一種假定:胎兒在發育過程之中,如果母親的營養不夠或者健康不佳,某一個階段該發展的東西不能發展,我就是在一個階段肌肉沒有得到發展。因為兩個人拿一份營養,勝者拿大部,弱者拿剩下,所以我不夠,我弟弟夠。上帝的安排很好,兩個人至少有一個得到健全。我和弟弟出生時,我父親三十九歲,我母親章舜英三十八歲,雙胞胎這樣也是高齡產婦的緣故。 。 想看書來

第一章 抗戰歲月(2)

我還有兩個哥哥,大哥十五歲死了,二哥許慶雲比我大九歲,現在住在無錫。

我的孿生弟弟許翼雲後來在臺灣大學讀化工,留學美國,曾是臺灣原子能委員會主任委員,管臺灣核能的事情,現在住在馬里蘭,他本來是馬里蘭大學的教授。我們小時候很像,後來環境改變了,就不太像了。人的像與不像,不是體形和麵貌,是神情。為什麼有夫妻臉?因為夫妻生活環境一樣,所以夫妻越來越像,不是面貌像,而是神情像。我和翼雲聲音很像,人家聽起來常常以為是一個人。他的文章寫得不錯,退休以後自己學寫舊詩。他完全按照規律做詩,我跟他講:要講意境,不要規律。我本來可能是學數學,因為我在中學喜歡數學,但是後來我不能做實驗,所以就投靠文學。如果我們易地而處,他會學文,我會學理。

旁觀者

1935年,我父親調到湖北荊沙關,這是一個內關。從三峽口到九江一帶,長江支流的水道都由他負責,荊江大堤就是他幫忙修繕的。

我真正有記憶,忽然從小娃娃變成有悲苦之想,就在抗戰時期一批川軍趕赴前線時。我弟弟在上學,我不能上學,我母親帶了許多女工燒開水給川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