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水能覆舟吧。這槍子兒可是真會要人命的!

其實這話胡林翼不說。喬致庸也知道。下面的工頭沒少叫苦!不說剋扣工資了。連伙食差一點,態度兇一點這幫工人都要吹鬍子瞪眼!和北直山東山西募來的苦力相比,這些洋槍在手的傢伙個個都是爺啊!

胡林翼又道“仲登,對下面做活的工人也不可一味威壓,不行就給些賞號,小恩小惠也給一些,哪怕最後少賺一點也要按期完工,知道了嗎?”

喬致庸苦笑著嘆口氣。真沒什麼話好說。工人有了槍,這老闆可就不好做了……

“放飯了,高粱麵餅卷外加個煮雞蛋。”

楊老白這個時候已經卸完木料,開始排隊領飯了。他們這些揹著洋槍的工人的伙食也比普通工人要好,多一個煮雞蛋。

“有辣子嗎?”

輪到楊老白領飯的時候,他用四川口音問一個胖乎乎的廚子。

“有,有的。正宗的四川豆瓣醬。”廚子是很客氣的,看了看老白卸肩揹著的洋槍,趕緊給他掏了一點辣醬抹在高粱捲餅上,又給他一個大個的雞蛋。

“謝了。”楊老白客氣地道謝。他並不覺得自己背上槍就高人一等了——雖然這就是事實!他有槍。還能選舉“莊主”,到哪裡也不捱人欺負。不過這樣高人一等的地位是有代價的。他是“準軍事人員”,一旦工地遭到敵人的襲擾,他必須持槍作戰!在黑龍江岸邊,他就不止一次端著步槍朝江對岸過來襲擾的旗人射擊。

拿著沾了辣椒醬的捲餅和雞蛋,楊老白也沒回自己的帳篷,而是找了塊空地盤腿坐著就狼吞虎嚥起來了。幾個可能北直來的工人主動湊了上來,和他聊了起來。

“老哥,您是哪兒的?”

“四川的……現在在黑龍江邊上的莊子裡面。”

說起莊子,楊老白由衷地有了一種優越感。當年遷移的一路幸苦,現在算是有了足夠的回報。

“莊子上的日子好麼?”

“怎麼不好,種著皇上的50畝好田還不用繳租子,還三年不用納田賦。”

“不繳租,不納賦……那雜派也不收麼?”

北直那裡正在籌備第一次科舉考試,目前還是沿用清朝的規矩,是有雜派的。

楊老白拍了拍背上的洋槍,笑了起來“雜派?那得問問它同意不同意了!”

“那豈不是天上的日子!”

“是呀,沒有紳糧,沒有田賦,沒有雜派……”

幾個北直來的工人果然動了心,去東北集體農莊又沒有什麼門檻,是人人都可以報名的。

這時一個上了年紀大工人忽然問道“聽說集體農莊莊戶要和八旗兵還有俄羅斯人打仗,這是真的麼?”

楊老白道“俄羅斯兵沒見過,八旗兵倒是遇到過,是從黑龍江北岸過來的,那裡被俄羅斯人佔了,那些八旗兵都是黃俄狗子。”

“厲害嗎?”

楊老白擺擺手“不厲害,我住的莊子裡面有1000條洋槍!而且比八旗兵手裡的洋槍好,是有膛線的,打得又遠又準!每次都能打死一堆韃子,割了他們的腦袋還可以換錢使。”

他說得眉飛色舞,好像真打死過八旗大爺似的。其實他的槍法很差,還不如她的醜閨女打得準。不過莊子裡面槍法好的人很多,因為這“莊戶”除了種地之外還兼做獵戶,只要在東北呆上兩三年,人人都能練出一手好槍法。只是東北山林裡面的野生動物們遭了殃,當然送上門來的韃子也一樣倒了血黴,在黑龍江沿岸的邊境衝突基本上都是韃子吃虧。

幾個北直的工人卻聽得直吐舌頭,心道“怪不得工頭們對他們些‘莊戶’那麼客氣,感情人家是割過韃子腦袋的!看來東北的官老爺真是不敢隨便欺負老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