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山風而耳邊掠過,方才還寂靜無人的山間,竟慢慢地出現一個人,少年一身黑衣,面容俊朗卻略顯冷酷——陸離。

聽到邵九的聲音傳來的時候,陸離凝重的神色才微微舒展,此刻,見那巨石上的少年渾身散發著一種就連從前也不曾有的華韻,心頭一鬆,忍不住聲音有些發顫:“公子……可好?”

邵九瞥了陸離一眼,見他眼底有些細碎的晶瑩閃動,唇邊的笑容不再那麼散漫,竟是溫暖了幾分,話語卻不緊不慢:“你何時學了平野,也如此婆婆媽媽了。”

聽到往日熟悉的戲謔之語,陸離連日來擔憂焦灼的心彷彿在一剎那回復了安定,神情也變得如平常那般沉靜清冷:“是。公子教訓的是。”

邵九卻是笑了,笑得陸離心頭微微一怔。他跟隨邵九多年,看慣了他的笑,邵九平日便一直掛著笑,縱然在算計人,或生死之際,他亦是笑著的,然而此刻的笑卻是完全陌生的。

那時一種發自內心的笑,自然而柔和,柔化了他的輪廓,讓他看來不再是往日那個深藏不露的少年,反而多了幾分親近。

若說從前的邵九城府極深,喜怒哀樂不溢於言表,那時藏得深,卻終究是刻意的,那麼此刻的邵九,卻似乎已將所有的情緒都糅合在一起,不是隱忍或內斂,而是收發由心,如行雲流水般自然。彷彿只不過十幾日,在這個少年身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公子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是陸離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是因為禁錮他多年的毒性徹底消失,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前幾日,陸離由小黑處得到一幅畫,粗看之下,那是極為普通的畫,細細看,才發現那竟是一幅南京府的地圖。細到每一處玄關、長廊都暗自標出,只是肉眼看下,卻被畫中風景和畫畫人的畫功所吸引,看不出端倪罷了。

之後,兩人陸續有密信往來,直到昨夜,他又收到邵九的信,依舊是一幅畫,信中的內容卻只有他明白,邵九用畫標出了時間地點,約他當面一聚。

只是,他想不到會是在這麼一個地方。

“公子為何會選在這裡與陸離相見?”這麼一想,他便問了出來。

“這裡不好麼?此處山壁陡峭,少有人煙,最好不過做些見不人的事。”邵九微微笑著,帶著調侃。

但在陸離看來,他似乎並未說出重點,但這些念頭只不過一瞬間,陸離很清楚,此刻的時間不多:“公子,北地的軍隊都已各自分散到了南京,一部分由霍統領帶領,一部分,由聶督軍帶領。”

臉上的笑容隱去,邵九眼底有一抹深凝的神色,微微點頭:“我讓他買化整為零,分散而來,便是不想引人注意。幸好此刻阮素臣對我雖還未去掉戒心,但我人在南京府,再加上失去記憶,他雖沒有全部相信,也終歸放鬆了些警惕。”

他修長的十指隨意地撿起石頭上的一枚落葉,飛了出去,那枚落葉如同夾雜了勁風,竟直直地飛出去很遠很遠,才陡然落下,邵九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天地間的靈氣都聚於一處,充滿了強大的凝聚力:“明日……”

“明日?”陸離挑了挑眉。

“明日南京府應是賓客齊聚,該是個好天氣。”邵九笑道。

明日,是個特殊的日子。

貳佰叄拾貳、一日遊(二)

天邊的浮雲快速地流動,寶齡翹首望著那條小徑,直到看到邵九的身影出現,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就在方才那一刻,她幾乎以為他不會回來了,什麼答應她陪她遊玩都是假,目的是藉此機會離開。她騰地站起來,剛想開口,見他一邊朝她走來,一邊淺淺一笑:“山上路不好走,尋了半日也未尋到轎伕,怕阿零等得急了,只好下來了。”

寶齡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