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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興兩年,她寄情山水,從未剋意不去思念他,也從未剋意遺忘他。她以為自己已能坦然面對他的一切,以為他已成為她遙遙掛懷的親人,過往歲月的回想。她選擇離開,選擇成全,他惱恨憤怒,他是儲君,必然會移情她人,必定會娶納新人,生兒育女,膝下成蔭。便是她千里赴回紇來救他,也只因為他是她的親人,所以她毫不搪塞,毫無遲疑。
她以為自己可以置若罔聞,可以不想,可以不痛。然而,當陳周說出李豫極寵張涵若時,她的心,依然莫名的心疼和失落。她的心室中,早有一方被他牢牢佔據,就算她不從去過意碰觸,他依舊在那裡。現在,他的心已被她人拿走,不再屬於她……這本該是她預料的結果,她一路行來,極力剋制隱忍,不想不念,直至此時,終究壓抑不住。
默延啜憐惜的看著她,任由她哭泣發洩,待她哭泣甫定,方上前緊握她的皓腕,沉聲堅決的說道:“既然已這般傷心的為他哭過,那就更堅決一點:忘了他。”
忘了他?她真能徹徹底底的忘卻他麼?
默延啜半蹲在她面前,眸中誠摯與關切清晰可見。這許多年來,他為她所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然而,就算她此刻從頭翻悔,他已是李婼的丈夫。
她默默抽出手腕,報以悽婉一笑:“造化如此弄人,竟令我進退無路。”起身朝默延啜一福,朝室外走去。
默延啜微怔,隨即明曉沈珍珠話中含意,眸中掠過一絲驚喜,驚喜中又混雜著一縷絕難看出的傷痛,他簡直是踉蹌著搶前兩步,雙臂緊緊一攏,由後將沈珍珠的身子緊緊摟住。
沈珍珠身子一僵,停住腳步。
她聽默延啜說道:“若天假我時日,我與李婼原本沒有夫妻之實。待移地建順利繼位後,我送她迴歸大唐,你與我——”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的話語中竟有種前所未有的哀傷和惶然,不該屬於天神般回紇可汗默延啜的哀傷與惶然,她有些不懂,有些迷惑,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居然又落下淚來。兩年來,她極少落淚,可為何見過他,會這般的連連淚下?
有一滴淚落下,滴落在默延啜的手背,溫潤如她的心;他依舊緊緊摟著她,沒有放手,沒有移動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的轉過身,正對著他,她輕抬眉睫,彷彿有無限迷茫,彷彿問他,也在問自己:“一切,還來得及麼?”
默延啜眸中的痛楚轉瞬即逝,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心不受控制的顫動。他無法開口說話,只能復又將她緊緊攬在懷中。
許久許久,他才喃喃的說了一句:“我多希望,還可以——”
注:本處部分參考《舊唐書·迴紇傳》、《磨延啜碑》和《九姓回鶻可汗碑》記載。回紇本身原由九個氏族組成。其一藥羅葛,是世襲回紇可汗家族的姓氏。二是胡咄葛。三是咄羅勿。四是貊歌息訖。五是阿勿嘀。六是葛薩。七是斛嗢素。八是藥勿葛。九是奚耶勿。
塵埃忽靜心悄然
一連數日數夜,默延啜皆閉門議事,不見任何人。沈珍珠留意觀察,見每隔數個時辰,必有一名回紇兵丁全身裝備齊整,往綠洲外行去,便知定是傳達默延啜意旨的。以此來看,默延啜正在加緊部署對付葉護,看這形勢,雖然默延啜口中不將葉護放在心上,其實十分看重和上心。
默延啜准許沈珍珠與程元振、陳周等人相互走訪談話,毫不受限制。這日三人共同商談,陳周顯然對李豫的蹤跡十分著急,連連催促程元振設法一起打聽。沈珍珠將那晚默延啜的話轉達給二人,程元振倒沒說什麼,陳周卻連聲否定:“夫人,夜長夢多,再呆上一兩個月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再說他們回紇內亂,這默延啜必定會勝麼?要是敗了該當如何?不如我們及早找出太子殿下,有某帶路,走出這片沙漠也不成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