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千瘡百孔的內腑,他伸出手抵在船艙的木板上,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再次抬腳行走,緩緩來到了欄杆邊,他仰頭望去,雲層遮掩住了天光,海上風起雲湧,該是有一場暴風雨要來了。

他沿著船舷欄杆緩緩前行,沿途有些船伕看見了他,都不由得視線落在他身上,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他渾然不覺,一步一步走到了船頭,又一陣風起,吹動他披散的白髮在身側亂舞,如飛雪漫天,他站在原地,張開了雙臂,日光刺破雲層落在他的身上,他撥出一口氣,低下頭便要轉身走回船艙。

海上突然有風帆在遠處驟然現身,商船上頓時響起嘈雜聲響,他聽見船長出現在甲板上高聲大喊:“快!轉舵!”

他下意識走到船頭附近的欄杆邊,看見了遠處數不清的風帆影子,在海浪中若隱若現,乘風破浪而去,勢如破竹,他眯起眼睛,看見了船帆上猙獰的徽章,有一面鮮紅旗幟在船頭招展,繡著惡鬼臉孔。

商船很快沿著其他航線遠去,根本不願意和那未知的艦隊有絲毫接近,船長站在船頭臉色陰沉似水,龐域想起了前幾日在停靠的港口處聽說的那個傳聞,那時還當作道聽途說的玩笑話,此時親眼所見,雖然依舊不知真假,可是那般氣勢洶洶的艦隊絕不是隨意一座島嶼便有能力可以打造的,莫不是所謂魔君的大軍也來到聖坤海域了?難道那個曾傾覆了一座島嶼的死而復生的魔君還真要與整座汪洋宣戰不成?

龐域不敢再細想更多,此時只想著趕緊回到鄆荒島,他指揮著舵手沿著航線前行,決定舍下途中會經過的一座港口,直接趕回鄆荒島了,剩下的也就是三四天的航程,還是早些離開如今已經成了是非地的海上為好。

龐域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獨自走回船艙的身影,雖然依舊不知道那個不知來歷的少年究竟是誰,可是龐域也不願意對身份隱秘之人多做探究,大不了到了鄆荒島之後就將他趕下船,自生自滅便是,反正自己救了他一命已算是仁至義盡了。

龐域視線重新看向前方,眉眼憂愁。

他走回了船艙,看見門外站著一箇中年男子,他隱約記得這是那個嗓音溫和的醫師言澍,他走近前去,言澍看著他的;臉色,說道:“你的身子還沒有徹底恢復好,還是不要隨意走動的好。”

他點點頭,走進船艙,言澍也走了進來,他坐在床沿,言澍找了一個木箱子隨意坐下,然後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片刻後說道:“經脈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就是骨骼休養還需一段時日,而且……”

言澍抬眼看向那個不知為何白了滿頭髮的少年,輕聲道:“你的武道修為應該是難以恢復了。”

他抬起頭茫然呢喃道:“武道修為?”言澍嘆了口氣,說道:“也罷,反正如今你也忘了所有事情,那還有沒有武道修為也就無關緊要了,倒不如就此做一個尋常百姓,也少了些武林江湖裡的紛爭。”言澍看向仍舊不知姓名的少年,問道:“你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名字,來歷,原因……?”

他搖搖頭,聲音沙啞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言澍早有預料,無奈聳了聳肩,言澍說道:“接下來商船會停靠鄆荒島,你有何打算?”

他抬眼看向言澍,還是搖頭,言澍想了想,說道:“如果你沒地方可以去的話,就跟我一起吧,反正你也什麼都不記得了,就此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就好了,過往一切都忘了也無不可。”

言澍視線始終落在他的身上,言澍不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郎究竟遭遇了什麼,居然會那般孤獨地飄在海上,傷痕累累,最終還忘卻了一切,可是言澍知道,若不是讓人難以承受的苦難無情地侵襲了眼前這個少年,斷不會有那樣的苦痛加身,更不會由於情感的堆疊衝擊便讓人甚至都不敢去記住過往,所以言澍覺得少年就這樣開始新的生活也挺好的,忘了苦難也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