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日餐會(上)(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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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路四號,是晁荃如最不願來的地方之一。這幢二層半高簇新的大洋樓門口掛著“大日本總領事館”的招牌。
隔壁別墅的寬闊草坪上,總領事丸元次郎在給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優子辦生日餐會。有西洋樂隊,日本雅樂表演,十數統一制服的侍者穿梭於來客之間,餐品佳釀次第而上,排場搞得很大。
晁荃如進門打眼一望就知道,這是要把整個膠澳商埠的政要巨賈上流社會都搬來。晁家的這份請柬與旁人不同,是丸元優子親自送上門的,他沒有謝絕的理由。還遞了份到晁家老宅,但老爺子是慣例不會拋頭露面。
已到的客人成聚,一邊品著美酒茶飲,一邊欣賞院內的落葉深秋,風雅至極。一道圍牆圈了兩個世界,外頭的百姓疾苦,天災人禍都與這片草地上的一切無關。
晁荃如放下禮物,專揀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他一身素色呢料西服,配純手工的巴拿馬帽子,也算是襯了戶外餐會的主題,新式襯衫上是精細雕紋的硨磲釦子,嵌了金絲,極講究又不搶眼,比起滿場的花裡胡哨,他這身穿著低調過分了。
晁荃如的打算是在這裡縮到祝酒詞後就尋個由頭趕緊走人,從日本領事館大樓裡進進出出的人眼不見心不煩。
時間推移,草地上的客人多了,聲音也嘈雜起來,或多或少都能傳進晁荃如的耳中,想躲也躲不掉。人們大多談論的不是這兩個月的救災捐款,就是五日前的火車撞車事件。梭巡一眼場內,上上下下各機關的代表人物都齊了,唯缺鐵路管理局的人,也知道他們是沒臉沒膽沒時間派人來。
鐵路局的人算是鬧了個大烏龍,正被全國人恥笑痛罵。
九月廿二那天,北洋政府交丨通部次長曾孔蓮攜夫人視察膠濟鐵路,從濟南府乘快車專列開往膠澳商埠,到四方車站外與前面臨時停車等汽的小票車撞了,死傷七十餘人,現場慘烈。曾孔蓮的頭等車廂掛在最尾,逃過一劫,現在療養中。
事故的原因是幾個崗位人員的翫忽職守以權謀私。大大小小的撞車事件以前也出過幾次,但哪次也沒如此嚴重,更沒撞到自家頂頭老大的臉上。膠濟鐵路素來被標杆為目前全國最好的鐵路,軌枕器材機車全部從德國採購,當初光是為了鋪軌買地,就耗銀八十多萬元。本以為是最輕鬆的一段工作旅程,負責監察的曾孔蓮被打了臉,自然是雷霆震怒,當日就把幾個要務官員撤差緝辦,正副局長各記大過一次。
可憐的都是平頭老百姓,受這些無妄之災。可惜再多苦難也都是在眼前這些人的舌尖上一滑而過,還沒一口酒留得時間長。
晁荃如愈加不想呆在這種地方,心裡催著時間快點兒過。
此時踏進庭院的一個人讓草地上的氛圍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他靈活穿梭在人群間,舉止浮誇,彷彿和每個人都能說得上話,而對方不管什麼身份也願意聽他說,就像只花蝴蝶,飄飄忽忽地飛著,哪都沾一下,卻又哪兒都不肯停留。
晁荃如把身子轉了轉,一心想躲著聒噪,奈何對方眼尖,忽閃著翅膀,直奔他而來。
“哈,這不是我們的大偵探嗎?——‘七日破案!兇手伏誅!神探又獲奇功!’”這個瘦高的男人用手在半空中揮舞,彷彿那大字標題就在他眼前,“別來無恙啊,月將兄。”
年輕男子親暱地拍拍晁荃如的肩膀,徑自拉開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去,花蝴蝶終於選定了他要落腳的地方。
晁荃如這才正眼瞧他,無可奈何地招呼。“確實別來無恙。”
牛、沈、晁三家族的名號在膠澳商埠這個地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初來乍到,不論你是國人洋人,是行商還是做官,都要前去拜會才能立得住腳,這成了一條人盡皆知的潛規則。
其中當之無愧的首富便是牛慈在“牛半城”,而眼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