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他的次子呈奎。不用想,他今天定是代表他父親來的。

牛家到牛呈奎這輩是一對孿生,兄弟倆性格完全相反,可偏生是個浪蕩子的牛呈奎比穩重守矩的哥哥更受父親牛慈在的賞識寵愛,這多半與他人精一樣機靈的性子有關。

提到他,就不得不提起晁荃如少年時的那段荒唐日子,那時他與年齡相仿的牛呈奎形影不離,也犯下不少家門不齒的事,最後還是晁老爺子怒火沖天動了刀才斬斷了兩人這狐朋狗友的交情。

對此,牛呈奎可是一直記著。兩人雖不常碰面了,但每回遇見,他總要把這事兒拎出來調侃一番。

這次也不例外。

“就你一個?可沒見晁祖公呢?他要是提刀來,我可得趕緊跑。”牛呈奎明知晁以巽避世隱居,偏要故作誇張地四下張望,尋出個人影兒來,末了還嘿嘿笑得沒了眼。

晁荃如剛想數落他,偏對方把眼又挪到別處去了,朝某個方向揮了揮手,招了個人過來。“這兒呢,來這坐。”

循著他的視線看,一個稍矮些的少年人,端著一點餐食往這邊走,十米不到的距離讓他走得唯唯諾諾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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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們互相介紹一下,這是大連下江洋行宋經理的獨子宋倫義。”

“倫義,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晁家六少,晁荃如。”

牛呈奎的語調總帶著戲謔,讓晁荃如想那“大名鼎鼎”四個字是不是故意擠兌他。

“見過晁六少。”年輕男子放下餐盤立正站好竟然給他鞠了個躬,這讓晁荃如措手不及,本能地屁股離座半曲著雙腿也點了個頭。

“啊,幸會,請坐吧。”晁荃如點了離宋倫義最近的位置,禮貌示意道。

牛呈奎安坐兩人中間,一臉賊笑,彷彿就等著看這滑稽的場面。

他嘴上還要賣乖。“都是自家兄弟,別拘著,都坐都坐。”

晁荃如看這宋倫義不論是身高還是氣勢都矮了牛呈奎不止半頭。牛呈奎手臂挎在椅背上,斜翹著二郎腿,隨音樂抖著腳,而宋倫義則正襟危坐,塌著兩個單薄肩膀,只盯著眼前的杯盞不敢吱聲。

怎麼看,兩人也不像是會有交情的型別。

“二位是生意場認識的?”晁荃如把心中疑問吐出了聲。

牛呈奎斜著眼瞧他,眉梢飛起,笑得露了牙。“我還就等你問我呢。”他拇指點點宋倫義,道:“我說我是在碼頭撿著他的,你信不信?”

撿?晁荃如皺了皺眉,聽這個詞兒好似把老大一個人當成了貓貓狗狗。

“誒,你先別急著批判我,聽我說。”牛呈奎也是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人。

“我爹之前不是捐了條路嗎?就濰縣通煙臺那條,路修好了我去剪綵,從煙臺坐船回程遇見這小子的,看他身邊陪著個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就多瞅了兩眼,結果下船又碰上了他,小娘子沒了,只剩他一個人蹲碼頭那兒哭,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驚天動地。”

牛呈奎似把別人的苦難當成了滑稽,全然不顧宋倫義此刻困窘的紅臉,嘴裡噙著笑。“我還沒見過一個大男人能哭成那樣的,好奇得很就上前問了一嘴,才知道,原來啊他是遇上拆白黨了。”

“拆白黨?”

“上海話上海話,專門仗著好皮相騙人錢財的那種。”牛呈奎一帶而過地解釋道,“那小娘子把他的錢全捲走了,他尋不到人又舉目無親,只能蹲那兒哭。我瞧他實在可憐,下江洋行我也聽說過,就順手把他領了,讓他報了警給大連家裡拍了電報,這些日子都住我那兒。”

“這小子一連三天吃不香睡不穩,心心念念都是那個小娘子,跟沒了魂兒似的,我這才把他拎出來透透氣,長長見識。況且我大膠澳什麼閨秀佳人沒有?偏要為著個拆白黨日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