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黃'月半彎(十)(正篇完)

如果你覺得小盧心特別髒,都怪那個喻文州……!他教出來的好學生!(不

十、古堇白

自從那天無意中看到喻文州在寫日記,盧瀚文就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大敢跟喻文州多說話,去了也只是讀書。好在喻文州的書雖算不上汗牛充棟,也夠他念上好多年。見他有心向學,喻文州便不再常去找他談什麼。

廣州光復的訊息傳來以後,快到冬天的時候,喻文州對他說,他要回去一趟,讓他接下來幾日不必來。

盧瀚文問他,“我可以同你一道去嗎?我從小到大都在這村裡,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喻文州彎下腰,少年的身高已經快到他的肩頭,“我的確是有些事要辦,不大方便。等你大一些,有機會我就帶你去。”

盧瀚文覺得最近的喻文州越發經常地露出那樣的眼神,和那些程式化的溫柔不一樣的,專注又含著某種期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復的緣故。

可他又不像是對戰爭充滿恐懼的人。他記得有一次日本人進村來,喻文州帶著學生們躲在地窖裡。後來敵人走了,幾個年紀小的仔一下子哭出來,喻文州從口袋裡摸出兩片葉子,吹草笛給他們聽。

不管怎樣他好像比從前放下些什麼了,盧瀚文這麼想。

過了兩個星期左右的時間,喻文州就回來了。

他們一起在何村長家裡食飯,問起廣州的情況,喻文州皺著眉搖頭,“一團糟。”

“一碗艇仔粥要幾千塊,說起來你們都不信。”

“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再等等看吧。”

盧瀚文總覺得他有所指,同時還在暗暗考慮著什麼。大人們說的那些國軍共軍的東西他聽不大懂,只知道似乎仗打完了,外頭還不安生。

他也問過喻文州,為什麼不乾脆回廣州,那裡訊息總歸靈通些。

“閒人做慣了,就不想摻和那些事。”喻文州撿著柴,“我要是回去,免不了給人當槍。你說我消極避世也好,說我自私自利也好,我還是想過我自己的。”

他三十歲了,還是未來大於過去的年紀,卻事事看得明白。

盧瀚文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也是經歷了什麼事,才會有這樣的考量嗎?

又是一年夏天,雨季恍恍惚惚地就要過去了。盧瀚文正是拔個子的年紀,今年剛換了一張新的大床。阿媽坐在屋簷下面,給他編新的大葵席。

這一日難得放了晴,盧瀚文想到最近老是落雨,都沒怎麼出門,便同阿媽打了招呼,拿起筆和本子去喻文州家裡。

他前前後後找了兩趟,還是不見喻文州的影子,桌上照例放著書本、鋼筆和日記本,問了鄰居才知道他被何村長叫去談村裡的事情了。

他對喻文州說,你在這個小山村裡做事會覺得不甘心吧?

“這間房原來是何村長收著房契,他做主讓我住的。他讓我教村裡的孩子,想讓你們過得好一點,讓我給他出主意。他對我有恩,我願意為他做事,就這麼簡單。”

盧瀚文回去把這些說給阿爸阿媽聽,阿爸說,“這個後生仔就是這點讓人服氣。”

他還是第一次聽阿爸這樣評價一個人。

找不到喻文州,他有些失落地在書桌前面坐下。主人不在,沒有吩咐他也不敢隨便翻那些書,於是在桌上留了字條,便出門閒晃。

葵田裡滿滿的是草汁的清香,盧瀚文想起喻文州還沒有來的時候,他同鄰居的孩子們在這裡頭躲貓兒的事。

還有那雙曾經按過自己肩頭的厚實的手,他大約這輩子也無緣見到他的主人了。

盧瀚文抬頭看看懸著的日頭,深吸一口氣,在葵田裡拔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