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的話他都聽見了,“不是死人就是失火”,雖然郵差看不見裡面封著的內容,但一般情況下,家裡是不會發電報的,除非大喜或大悲,而今晚那個夢……他腿一軟,磕磕碰碰地走攏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沒搞錯吧,是是是……是我家來的電……電報?”

門房說:“不是你家還是哪個家?我們學校就只你一個舒小節啊,哪個要你是田老師的得意門生,不然,我還認不得你哩。”

他把電報紙遞到舒小節面前來。

舒小節看著那一張淡黃的電報紙,伸了一下手,立即又縮了回來,好象那不是電報紙,而是燙人的烙鐵。短短的時辰裡,他的腦海裡呼哩嘩啦轉了不下一二十個場景。爸爸直挺挺地躺在棺材裡,媽媽舌頭長長地吊在橫樑上……

“給,印油。”

門房的話讓他清醒了,他畏畏縮縮地把右手的大拇指伸進印油裡點了一下,然後,按在登記簿上。紅手印就像一個紅色的麻雀蛋,觸目驚心地躺在那兒。

門房看他那樣子,安慰他:“莫急,怕是你家哪個娶媳婦嫁妹崽也說不定哩,再不,就是起新屋。”

舒小節沒有作聲,抖抖索索地撕開電報紙的封口,看到的是金書小楷體寫的八個字:“爾父失蹤見字速歸”。

父親居然,失蹤了?

他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口氣,雖然這事出乎意料,但總比那個刺目的“死”字讓人不那麼難受,雖然失蹤有身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懸念,但跟躺在棺材裡的屍體相比,畢竟有生還的可能。也就是說,還有希望。

現在,父親失蹤,母親不知道怎麼樣,那個家不知道怎麼樣?舒小節一刻也不敢耽擱,轉身往田之水老師的宿舍走去。

這時,晨曦慢慢升起,校園裡有早起的學生在跑步了。

穿過一片夾竹桃樹蔭,有一幢紅牆青瓦的平房,那是田老師的宿舍。

“叩叩叩!”

“哪個?”

“我,小節。”

一會,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白白淨淨,斯文儒雅的男人站在門裡,穿著一件白色的褂子,臉上顯現出一絲惺忪,一絲憔悴,說:“是小節啊,這麼早?”

舒小節說:“田老師,我得馬上回家。”

田之水問:“有甚麼急事?”

舒小節把電報遞給田之水,說:“家裡出事了。”

田之水接過電報,看過後,安慰他:“小節你不要急,也許是你父親一個人想出去走走而已,一個大活人,不會走丟的,又不是三歲小孩,應該沒事。”

舒小節說:“要是沒事就好了。一定是發生大事了。”

田之水感到奇怪,問:“你怎麼曉得?”

舒小節說:“我爹媽本來關係不好,我爹一個人出去走走是有可能。我媽的性格我知道,不是發生大事,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是不會發加急電報的。”

田之水沉思了一下,點點頭說:“那你快快準備,回去看看,也好放個心,等會上課,我要汪竹青同學給你記個假就是。”

烘江師範學校開設的第四年就改成男女混合同校了,汪竹青是當地最大的油號“豐慶烘”的小姐,父親是一個很有生意頭腦而又接受新學的商人,他聯合了一批紳士、商家,把他們的女兒們都送進烘江師範學習。汪竹青才十七歲,一點沒有富家女孩的驕奢之氣,很是清純可人,長得漂亮,人又極是聰明,理所當然地被選為國文三科的班長。

舒小節給田之水鞠了一個躬,說:“那就麻煩田老師到汪竹青那裡請個假,謝謝你了田老師,我走了。”

田之水說:“快去吧。”

舒小節剛走下臺階,就聽田之水問道:“你家是哪裡